然而,那晚馮賽一出聲,這最後一線不死心也被剪斷。

邱菡心裡冷得直顫,卻仍笑著問:“什麼事?”

馮賽抬頭望過來,眼中滿是愧怕,一觸到邱菡目光,立即躲開,又躊躇了許久,才低聲道:“我不知該如何開口。”

“你想娶柳碧拂?”

馮賽身子一顫,急望過來,又驚又怕:“你已經知道?”

邱菡用盡最後的氣力,輕聲說了句:“你想娶,就娶吧。不必問我。”

隨即她便吹滅了燈,輕步走到床邊,顫著身子上了床,縮到最裡邊,面朝著牆,再忍不住眼淚,淚水泉一般湧了出來……

都到這時候了,還想這些做什麼?

邱菡擦掉再次湧出的淚水,冷冷吩咐柳碧拂:“蹲下。”

柳碧拂望著她,驚異不已。邱菡想,蹲不蹲應該區別不大,便不再多言,伸手端起桌上的油燈,走到床邊,將燈焰靠近床幔,點燃了。

“姐姐,你做什麼?!”

“別過來!站在那裡!”

邱菡一邊大聲喝著,一邊又去點床褥子。等柳碧拂奔過來時,已經點燃了幾處。柳碧拂來搶燈,邱菡索性將油燈丟到床上,隨即死拽住柳碧拂,將她拉到牆角,看著那張床迅速被火焰圍裹……

盧饅頭狠命回想著那輛廂車。

那是一輛新車,應該才造成不久。全身漆成青碧色,車簷一圈掛著綠綢幔子,前後車簾也是綠綢。後簾子上繡著一枝粉豔桃花,桃花背後是一輪圓月。雖然車子精貴,但並沒有什麼特異之處,唯有這桃花明月的圖有些不一樣,會不會是一種標記,特地繡上去的?

但他問過許多人,都不知道這桃花明月是哪家的標記。找了這幾天,也始終沒見到。店裡生意忙,缺了他,渾家和兒女們就有些支應不過來,晚上等他回去,幾個人都不住聲地抱怨。盧饅頭想再僱兩個幫手,但眼下生意剛開始,好也有限,又有房租壓著。僱了人,生意未必能好多少。

他有些為難,夜裡躺在床上想了許久,京城幾百家大小車行都已經找遍,那輛廂車顯然不是租來的,該是私車。私車便沒辦法一家家去找,只有碰機緣。於是他重新安排了一下:每天上午、下午生意最忙時,還是在店裡照管,過了忙頭,再出去尋那廂車。

他心裡暗暗祈禱:諸位神爺,諸位菩薩,我犯了這大錯,已經知悔,求你們可憐我並不是貪圖錢財,是為了兒女才犯下這錯,發發慈悲,讓我能撞見那輛車,找見馮相公的妻女。

第八章

“五弟”

君子之道,始於自強不息。

——王安石

“眼下你打算怎麼做?”周長清問。

“自然是想盡快找見汪石。不過,他若是真的逃躲起來,短時間恐怕難以找見。”馮賽嘆道。

“凡事先得看清,才能辦好。咱們先來理一下。對這個汪石,你發覺什麼疑點沒有?”

“有四處。”

“哦?說說看。”

“首先,我第一眼見他,就覺得面善,似乎在哪裡見過,卻想不起來。”

“記不記得其他情景呢?”

“昨晚我一直在回想,似乎和銀錢有關,至於什麼銀錢,則根本想不起來。”

“這個不能急,先放著,或許一時觸動,便能記得起來。第二處呢?”

“他的來歷——他看上去不過二十七八歲,卻有數萬貫資財。一般而言,當是富家子弟,繼承了祖業,但是……”

“他不像富家子弟。”

“嗯。他面板黝黑,那形貌一看便是自幼辛勞、風吹日曬。”

“應該是暴得了大財。”

“第三,京城鬧糧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