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第三點,就像皮二哥剛才所言,那十萬貫是飛走的,而不是偷偷搬運走的。俸錢庫的錢飛走時,我父親就在庫門前,親眼瞧見。我去探監時,我父親也親口給我講了,那天真有無數錢飛上了天,半空中還落下來了一些……這些錢是怎麼飛走的?飛走後又去了哪裡?”

幾人都低下頭,犯起難來。

“難道是馴養了些鳥兒,牽著繩索將那些錢帶走了?”皮二忽然道。

“再大的鳥,也最多牽走百十文錢,十萬貫,四五十萬斤重,牛車都得拉幾百趟。那得多少大鳥才能帶完?”管杆兒道。

四人又都低下頭,各自苦想。

邱遷照那個阿七吩咐的,挑了兩隻木桶,出了小院門,向巷道最裡頭走去。巷道里那幾個家丁聽到門響,都朝他望過來,每個人眼神都滿是惕意。盯得邱遷渾身如被針刺,忙低著頭往前走。

沿路經過的那些小院中,都傳出些叮叮噹噹聲,有敲擊金屬聲、鍛鑿聲、銅錢響聲,恐怕是各種金銀銅作。走到巷底,果然見到一口井。邱遷過去搖動轆轤,打滿了兩桶水,挑起來又埋頭向回走。那幾個家丁始終盯看著他,他絲毫不敢往左右張望。

挑了幾趟,裡外兩缸水都挑滿後,阿七又招手讓他進屋,邱遷忙輕手輕腳走進去,見吳銀匠又在埋頭雕琢另一隻銀盞。阿七指著爐子邊那架風箱比劃,邱遷會意,忙輕步過去,坐到小凳上抓著木手柄,推拉起風箱。可才一拉,風箱裡便發出刺耳吱嘎聲。吳銀匠聽到,扭頭朝邱遷惡瞪了過來,嚇得邱遷忙放輕力量,但始終都有那吱嘎聲。

“阿七!”吳銀匠怒喝一聲。

阿七忙蹲到邱遷身邊,扒開邱遷的手,抓住風箱木柄,稍稍向上提了一點,示範著推拉起來,聲響果然小了很多。邱遷接過手,照著試了試,果然輕了許多。阿七在一旁守著,等邱遷完全掌握後,才轉身從櫃子中取過來幾塊碎銀,放到天平上稱好,拿筆在一張紙上記下數字,而後將那些碎銀放進爐子上架著的一隻鐵黑色小盆中,蓋上了鍋蓋。邱遷以前見過人煉銀子,知道那是石墨坩堝。阿七用手示意邱遷繼續推拉風箱,邱遷一邊小心推拉著,一邊暗暗生悔:自己要查馮寶和谷家銀鋪的那樁生意,來了卻在這裡給人做雜役,連大氣都不敢出,更不用說四處走動、檢視和打聽。這可怎麼好?

“你蹲到那邊牆角去。”邱菡對柳碧拂說。

“姐姐,做什麼?”

“別問那麼多,照著我說的去做。”邱菡怕她阻攔,不願多說。

柳碧拂盯著她看了片刻,沒再多問,站起身走到了牆角。

邱菡見她這麼順從,轉頭望向桌上的燈,不知為何,忽然想哭。隨即想起去年春末那個晚上,他們夫妻兩個在臥房裡,已經脫了外衣,正要吹燈安歇,馮賽忽然望向她,囁嚅半晌,才低聲道:“有件事……”

做夫妻七年,馮賽從不拿丈夫威嚴來壓邱菡,說話行事一向慣於服低,但從來沒這麼心虛氣怯過,邱菡心裡一沉,知道大半年來的擔心終於來了。

那大半年來,馮賽的心已經變了。他雖然處處遮掩,但正是這遮掩讓邱菡立即察覺,只是不知道是哪個女子。有回馮賽剛出院門,馮寶正巧走進來,問了句:“哥,你又要去清賞院?”邱菡當時在裡屋,聽到後心裡一顫,忙側耳傾聽,但院外馮賽並沒有答言,邱菡立即猜到,馮賽一定是打手勢制止了馮寶。果然,馮寶“哦”了兩聲,之後進來問候邱菡,神色也不似往常,也在遮掩,還有同情。

汴京念奴十二嬌,邱菡雖不詳知,卻也聽說過,知道清賞院是茶奴柳碧拂的行院。起先,邱菡還盼著馮賽只是一時著迷,但長達半年,他的心思越來越躲閃。邱菡也越來越絕望,只能安慰自己:至少他不敢跟我明言,心裡始終還念惜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