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洪樵隱時的身份已截然不同,我們三個人不是戰將就是高階幕僚,卻偷偷摸摸地做起刺客的勾當來。若非事出有因,我們不僅是笨蛋,還將受到軍紀的嚴懲。

雲憐花是這次刺殺的發起人。此前,我們都心照不宣:我們的決策層中必定有了內奸,否則尉遲橋對我們的行動不可能瞭解得鉅細無遺。薛氏子弟自然不大可能叛賣家族,內奸必然在我們異姓的五個人中。薛退甲即管若無其事,我們卻不能不全力洗淨嫌疑。刺殺洪樵隱是在尉遲橋府內,根本無法將首級斬下帶出。洪氏之死只是我們的一面之詞,至今未獲證實。我們必須從來一次。

目標最終鎖定為尉遲賓。接受上一次的教訓,我們邀請薛弦止加入行動,以防一旦不及梟首,能有個活證。我沒有向薛弦止說明刺殺的理由,他亦沒問,盡在不言之中。商議後,薛弦止動用他的暗線,密切監視著“萬花園”,我們判斷,失意的尉遲賓極可能前往“萬花園”尋歡。沒想到他來得這麼快,而我們的刺殺亦順利得像是作弊。

薛退甲反應迅速,立即應戰。他已不是幾天前對軍事一竅不通的文官,果斷到位,下令將尉遲橋獨子尉遲賓之死曉喻全軍,首級高高地懸掛在含嘉門前。快馬傳令所部各陣地加強防禦全力備戰。我們前日趕到偃師,滎陽的先頭部隊正與薛退火的兩百土兵激戰。我們擊退敵軍後,薛退火留在偃師。因他與薛弦止不甚融洽,薛退甲暫時將薛弦止與我召回,現急命薛弦止趕回偃師,將薛退火換回,防備滎陽主力的攻擊。

薛弦止才離開,尉遲橋瘋狂的復仇與爭奪首級的戰役便猛烈地展開。

這是我至今參與的最慘烈的一戰,雙方七八千人馬在小小的東城展開拉鋸,戰士們瘋狂地互相攻擊,悍不畏死,從午時一直戰至黃昏。尉遲橋沒有佔到任何便宜,看來一時間亦不可能佔到便宜了,他的頭腦開始清醒,終於停止了第一波的強大攻擊。

夜,含嘉城的臨時軍帳中,籠罩著一股悲壯的氣氛。防禦戰雖然成功,卻付出相當的代價。戰報顯示我方有五百餘戰士陣亡,重傷逾千;敵軍的傷亡約比我們多四成,但以純消耗而論,這一仗我們還是吃了一些虧。畢竟敵人的軍隊比我們多出近一倍。

更令人難受的是,左戰城戰死沙場。這是一位令人尊敬的老人,性情暴躁,有些倚老賣老,卻心胸開闊,對我們這些後生晚輩相當關照。他是長輩中我唯一可以開玩笑打成一片的一個;我無法忘記每次發現我取笑他,他嚷著要踢爛我屁股的樣子。我的屁股從來就沒有捱過他的尊腳,若能換回他的性命,我寧願屁股開花。

軍帳中只有薛退甲、薛退乙、虹線野、廷風暮、雲憐花和我六人。

薛退甲深深嘆了一口氣:“我早該和你們聊一聊了。戰城之死,其咎在我。我知道軍中有可惡的謠傳,說我們頂層中有內奸。我,不信。你們每一個人我都清楚,絕沒有一個會是尉遲橋派來的奸細。尉遲橋是身經百戰的統帥,偶爾判斷出我們的部署在情理之中,用險亦是他性格使然。戰城本不至死,是我了向我表明心跡才不顧一切地攻擊尉遲橋。憐花與陽雨捨身犯險,刺殺尉遲賓亦然,廷先生虹先生不是被我強行拉住亦步了戰城兄的後塵。我對不住各位!我早該告訴你們,我,薛退甲從來沒有亦不會懷疑你們絲毫,就如不會懷疑我自己。”

薛退乙接過話去:“我們當中不可能有內奸,否則我們早就完了,尉遲橋會有更好的機會將我們一網打盡。”

薛退乙的話有些道理,當我堅信我們的機密曾被洩露,也許只是無心之失,與內奸無涉。我們前天夜裡的行動尉遲橋一定得到了準確的情報。

薛退甲:“言盡於此,這類話大家從此不要去聽不要去想不要去理。我們唯一要做的就是全心全意地對付尉遲橋。”

片刻的沉默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