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地把蓋頭掀開。

羅侯堅毅平實的臉龐出現在她面前。他似乎沒有想到冬菇這麼容易就掀開蓋頭,那黑漆漆的眼睛裡帶著些迷惑。

冬菇捧著他的臉,忘情地親吻他。

“羅侯……羅侯,相公……”她無意識地呢喃,緊緊地貼著他的臉頰,只覺得離他再近都不夠。

羅侯遲疑了一下,雙手輕輕環住身前的冬菇。

他的手臂堅實有力,手掌寬厚暖和,放在她的背上,溫度一點點透進來,冬菇覺得背上酥酥麻麻。

她鬆開他,轉身去桌子上拿了合巹杯,倒滿了酒。

扭頭,羅侯一襲紅衣,血一樣豔。

冬菇端著酒,走到他身邊,輕輕道:“喝了這杯酒,我們向天叩首,便是夫妻了。”她慢慢跪在他面前,痴痴地望進他的眼睛。

“羅侯,你可想好了?”

她握著杯子的手微微顫抖,她只是隨口一問,可是出口之後心裡卻開始害怕。不知為何,她即怕壞的答案,又怕好的答案。

……

羅侯握住她的手,他手掌是那樣的穩,只那麼簡單一扶,冬菇一點都顫不得了。

他抬起杯子,將自己的那部分一飲而盡,又將屬於冬菇的那份推給她。

“呵……”冬菇捂住眼睛,無法剋制地抖動肩膀,“呵哈哈哈……”

她一仰頭,將酒混著眼淚,一起喝進肚。

你怕答案,他便不給你答案。

你我都是無根之人,漂泊半生,有幸上天開眼,讓我們在茫茫人海中遇見彼此,你若問什麼是緣,這便是緣。

一切天註定,便是緣。

他們喝了酒,羅侯彎腰,彎到一半冬菇攔住了他。

“我來吧。”

她蹲到地上,將羅侯的左腳輕輕抬起。她知道羅侯想要做什麼,木腳不能打彎,若是想叩首,必須要摘下木腳。她知道他必定跪得辛苦,可這件事沒有什麼商量的餘地,況且,她也希望他們的婚禮是完整的。

卸下木腳,羅侯只剩一隻包著的腳踝。冬菇推開房門,一股冷氣撲面而來,外面更深露重,彎月高懸。

她回到床邊,扶起羅侯。因為馬上就要跪拜,所以柺杖也沒什麼用處了。

冬菇一直低著頭,看著他的殘腳。

腳踝觸地,冬菇手上微微用力,幫他分擔重量。

“行麼?”她輕輕問。

他點點頭。

“無礙。”

沒有其他物件可扶,羅侯光憑自己很難掌握平衡,只有將大半身子靠在冬菇身上,讓她攙著,一步一晃地來到門口。

冬菇先扶他跪下。

因為少了一條腿,又沒了一隻腳,羅侯晃晃蕩蕩,根本跪不住。

冬菇一直攬著他的腰,將他重心靠在自己身上。

他們兩個人跪在一起,抱在一起,緊緊相貼,向天叩首。

月亮高高地掛在空中,彎彎的,就像是老天在笑。

☆、23第二十三章

深夜

析城章府

“主子,你對著這幅畫已經整整半個多時辰了,還沒有看完啊。”

平兒奉茶站在一邊,見自家主子這幾日中了咒一般,回到房中,便將這幅畫開啟,要麼攤在桌子上,要麼捧在手裡,反反覆覆地看。

“平兒,你說這畫畫得如何?”

安勍穿著一身白綢睡袍,坐在床榻上,手裡端著的正是不久前章之興為了考驗冬菇,讓她畫的畫。

“平兒哪懂這些啊。”少年嘟著張嘴,“主子,你快些就寢吧,天色不早了。”

安勍卻不管自己小廝如何說,他的眼睛溫潤細長,一直看著畫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