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帝時代差遠了。

總有些驕兵悍將,在邊關虎視耽耽,對聖意敷衍推搪。甚至有些離京較遠的文官,也心懷鬼胎,對朝廷的旨意置若罔聞。

前者的代表人物,便是已經被滅了門的西北將軍,和已經鋃鐺下獄的西南將軍;後者的代表人物,便是簡飛揚暗地裡去對付的東南道承安府的知府謝運。——如果賀寧馨沒有猜錯,這些人,都是老寧遠侯曾經的心腹死士。而且遠遠不止這三個人。

不過老寧遠侯一死,這些人似乎都另有別的想頭,不再那麼聽使喚。柳夢寒一個婦道人家,大概已經駕馭不住這些手下。

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這些人本來自己就有能力有手段。如果老寧遠侯還活著,自然能夠駕馭他們。可是老寧遠侯一死,柳夢寒如果沒有足夠的手段和地位制衡,就會有反噬之憂。——就像將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劍給一個三歲的孩童,不僅不能防身,反而會割傷他自己。

想通了這一點,賀寧馨便想明白了柳夢寒為什麼不惜一切代價,都要跟寧遠侯府搭上關係的原因。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看來,柳夢寒很明白這一點。能知道取捨,也算是個人物。

另一方面,賀寧馨也知道,宏宣帝要成為真正一言九鼎的帝王,一是要廢除軍戶世襲,收軍歸政;二就是要對各地的文官,樹立新的監察制度。沒有制衡,這些人就是下面的土皇帝。有朝一日羽翼豐滿,自然會有別的想頭。

而謝運讓宏宣帝如臨大敵,便是他不僅有承安府的財力支援,而且似乎跟外面的倭寇勾結。這種引外敵以達私利的賣國賊,人人得而誅之

到底該怎麼辦?

賀寧馨在腦裡急速思索起來。

以前賀寧馨還是裴舒凡的時候,曾經跟宏宣帝合作,追查過這批銀子和死士的下落,只是還沒有來得及更進一步,她就香消玉隕了。

賀寧馨大概是這個世上唯一知道宏宣帝的這個隱憂的人。

安郡王不知道賀寧馨在想些什麼,只看見她有些心神不屬的樣子。

當聽說單先生已經將三粒絕精藥都給寧遠侯楚華謹吃了下去,安郡王微微一笑,主動開口道:“先生好手段。”

單先生每一次來,聽見的屏風後面的人說話的聲音都是不一樣的。這一次也沒有多想,便拱手道:“謬讚了。還請問閣下什麼時候給我解藥?”

安郡王笑道:“別急,等我們商議商議。”

一個女緹騎從屏風後面走出來,將單先生帶出了屋子。另一個女緹騎跟在後面,出去外面的門前守著。

安郡王便問賀寧馨:“在想什麼呢?”

賀寧馨定了定神,試探著問安郡王:“王爺不好奇,那位柳夢寒為何手裡有這麼多的銀子?”

安郡王笑了笑,道:“左不過是老寧遠侯留下的。”

賀寧馨點點頭,贊同安郡王的話:“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爽快。”又道:“老寧遠侯既然留下了外室和子女,又留下了銀子,有沒有可能還留下了別的東西?”

安郡王看了賀寧馨一眼,沉吟道:“有這個可能。要不,我們直接使人將柳夢寒抓起來,順藤摸瓜?”

賀寧馨笑道:“王爺難道不怕打草驚蛇?”

“這得看她後面到底有沒有蛇。”

安郡王對於老寧遠侯和宏宣帝之間的恩怨,知道得不多。不是他不想知道,而是緹騎的規矩,不能插手宮裡的事情。老寧遠侯同宏宣帝是翁婿,很多事情,似乎都是宮閨秘聞。

宏宣七年的那個除夕,安郡王只是奉命在外城看守,對宮裡的事情知道得不多。而且以他的身份地位,大多數時候就算知道了,也裝不知道。——聰明人都是曉得什麼時候要精明,什麼時候要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