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一論來,重審《正義》一事,委實難以下手。尤其與第一次修書不同,具體摘錄工作不是非常多,最主要地是對已經存在的經義進行審訂重考。這樣一來主要工作,怕都要集中在孔穎達這主編的頭上。無怪乎孔穎達覺得精力不足,要召盧鴻進京相輔了。

眾人討論了半天,總是覺得難有著手處。不管是精簡、統一以及刪正,首要便是主編之人,拿出一個最基本的立論標準來,為眾人接受後,才能以此為據,或刪或修,不然便無處著手。但前時之所以廣採眾家,便是因為難以一家之說為貫。此時若要重訂,卻是要推倒重來一般。那詞句間的修訂,倒尚在其次。

此時天氣漸熱,孔穎達這書房不算寬敞,屋內擠著眾人本就狹窄,甚是悶熱。眾人說得熱烈,更有幾人滿頭是汗,也未爭出個所以然來。

盧鴻因是初次參加會議,雖然孔穎達將他向眾人做了介紹,互相之間也都早有聞名,表現很是親近,但他畢竟是孔穎達的學生身份。何況初來乍到,不便多言,就一直未曾發言。

孔穎達見盧鴻一直站在自己身後,未出聲討論,有心要他參與進來,便說道:“盧鴻,雖然你是我弟子,但日後相輔修書,也免不了多作參與。此事你有何見解,不妨也說來聽聽。”

眾人聽了此言,不由一齊將目光投向肅立在孔穎達身後的盧鴻身上。此間眾人,雖然多是首次見到盧鴻,不過在座的均是經學大家,對盧鴻在玄壇首倡氣學、范陽經辯新解老子等事都知之甚詳。更有數人對氣學頗為推崇,因此對盧鴻,都不敢以後輩小視於他。見孔穎達要盧鴻發言,均靜聽盧鴻有何高見。

盧鴻也不做態,面帶微笑說:“學生倒是有個提議。”

“哦?”孔穎達說:“有何提議,講來便是。”

盧鴻說:“學生想這修書也不是一時之事,總要反覆討論,細為推敲才好。看老師這書房甚是狹仄,諸位先生都是悶熱難當。此時院內松蔭如蓋,清風習習,更有石凳生涼,藤蘿旁繞。何不移座院中,學生為諸位先生烹茶以奉,平心靜氣,再論修書之事,或者更有靈機,豁然開朗?”

眾人聽了盧鴻這提議居然是這般,不由盡皆微笑。唐時官府中,其實不似後世般嚴肅沉重,同僚間飲茶閒談也是常有的事。那顏師古先就大笑說:“我們這一群老夫子,還不如一個後生晚輩心態平和了。嗯,如此議論公事,不妨正務,卻多份閒情雅緻,甚得我心。衝遠兄你看如何?”

孔穎達笑著說:“我這學生,不管何事,總是要弄些閒散之趣來。好,便依眾議。盧鴻,你便準備茶具,我等只靜等品茶。”

第十四章 烹茶論書

之一物,在華夏起源甚早,相傳為神農氏發現,初為發展為普通飲品,流傳極廣。至唐時,上至皇宮貴族,下至販夫走卒,均以飲茶為尚,蔚然成風。

盧鴻前世記憶中對於茶藝頗為喜愛,舉凡綠茶、紅茶以至青、白、烏龍等各類各種均多有嘗試,每日裡也是一日不可或離。但唐時茶道,卻與後世記憶中差別極大。盧鴻生於范陽,要他改進製茶工藝,如後世般造出炒製茶葉來,實在是力有不及;但飲茶之法,卻是別有風貌,與此時通用之法不同。

唐初時最常見的飲茶之法,名為“羹飲法”。這方法自漢以來最為流行,不僅茶是煮來飲用,煎煮之時,還要加入粟米以及蔥、姜、桔皮等調味品,煮成粥狀飲用。後來逐漸演變,一般不再加入粟米,但還是習慣在茶中加入蔥姜等調味品烹飲。此時已經出現了衝飲之法,乃是將茶餅炙烤後搗碎,加入調料,以沸水衝飲。但此類衝飲法,並不常見。

盧鴻對這唐時的正宗茶道,雖然興趣深厚,但要他喝混雜了蔥姜氣味的煮茶,實在是享受不來。因此便仿照後世沖泡之法,結合時人的衝飲之法,自已獨作飲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