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他,過自己想要的平靜日子嗎?

還有,她即使永遠離開他,他真的就會幸福快樂?

從前沒有,現在不能,以後……她更不敢肯定!

雨後初霽。

天邊淡淡的一輪彩虹稍縱即逝,各色大小蜻蜓卻樂此不疲地在低空飛舞盤旋。

真娘看著兒子在院子裡跑來跑去的身影,想到自己小時候,那般無憂無慮,那般單純快樂……可這孩子,卻跟著自己吃了這麼多的苦!

她也明白,有許多東西,她是給不了兒子的。可是,作為母親,她還是希望兒子得到他想要的那麼一點點快樂和幸福。

小凡停了下來,仰面瞧著四周這壯觀的情景,十分興奮。一會兒又到母親身邊,讓母親給自己擦汗,再輕輕捏了一隻紅蜻蜓,放開給母親看。咯咯笑著,說是自己剛才在那邊籬笆上救了它。

“真漂亮!”

“小凡去找虎子哥哥玩吧。”她也不能剝奪兒子和玩伴玩耍的權利。

小凡看看向他微笑的母親,歡蹦亂跳地奔出了籬笆。

真娘在院子裡整理著隔壁朱媽送過來的一些綢緞和花樣。幫人做工,這是她唯一能想到掙錢養家的一條路。

一陣涼風過去,悶燥的午後最容易讓人產生倦怠。

她低著頭,慢慢將已做好的,還沒做好的整理好。拿起針線,繼續繡花。

一陣疾馳的馬蹄聲打破了這京郊算是比較偏僻村莊的寧靜。

真娘拿針的手微微一顫,送手到嘴邊,輕輕吮吸了一下。站 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腳。

正欲再坐下時,卻聽馬蹄聲漸行漸止。停了一會兒,馬蹄聲又起,到近處戛然而止。

真娘抬頭,一匹高頭大馬停在籬笆旁,馬上之人飛身躍下。手中韁繩一丟,疾步就往院子裡走來。

真娘慢慢站起。

遲自越一見真孃的身影,那一路來的激動興奮像是得到了安撫,他的腳步卻一下子定住了,似乎再也邁不動,停了下來。

他的薄唇動了動,喉嚨似乎有些乾澀。無論是相聚還是別離,那一天不知呼喚多少遍的“真兒”二字,在此時卻是如鯁在喉,不能發出聲來。

心中縱有千言萬語,重見的這一刻卻是什麼都不能說出口了!

真娘也愣愣地看著,她沒想到他會來的這麼快!她逃走,就是為了再也不見他的。可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她一直都有去迎接他回到自己身邊的衝動!

這樣的情景,似乎就是她一生的守候姿態。

自淇水河畔的第一次相見,到初婚之後他被勒令去書房苦讀,她從此就獨守新房。每一天,她就開始等待,等著朝陽升起,等著日落,等著月色清明,等到深夜……

這樣的情景,每一次,總讓她恍惚感覺重複了千遍萬遍。

只是,這一次,她卻並沒有動,沒有迎上去。

遠處沉靜的湖水,金輝跳躍其上。近處雨洗後的綠葉,更為碧青,紅蜻蜓仍是在瀟灑自在地飛舞。

兩人只是站著,默默無言,相對良久。

旁邊一朵薔薇似乎在慢慢綻開,真娘面上卻又是兩行清清的淚水漸漸滾落,為這場相逢添了些惆悵和傷感。這淚水和綻放的花朵似乎已代替了一切……

溫暖的斜陽染紅了遲自越的青色布袍,微風吹拂著衣角,捲起。

他面上似是比以前沉穩平靜了很多,但無盡的歉疚,悔恨,悲憫,沉痛,哀傷……卻是堆滿眼角眉梢。他眷念地看著,痴痴地看著近在咫尺的真娘,他這些日子苦苦尋找——似乎尋找了一輩子才真正終於找到的人!

真孃的心湖盪漾著微波,起伏不定。那一剎那間,她明白他定是知道了一切。

——真兒,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