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婦,穿著竹青色交領比肩狐皮上襦,底下繫著月白色孺裙,坐在堂屋南牆下的八仙桌旁,呆呆地看著桌上一包原封不動退回來的千層底青緞面的皂鞋發呆o

這座四進的院子,青磚黑瓦,白牆紅窗,在整個壽昌府,不說數一數二,也是排得上號的。

一位容色靚麗,豔若牡丹的婦人披著玄狐大氅嫋嫋走進來,對著坐在桌前發呆的少婦輕聲笑道:“阿嬌,你在想什麼呢?這樣出神,我進來了你都不曉得。”

發呆的少婦正是鄭娥的堂姐鄭嬌。

聽見有人說話,鄭嬌驚得全身一跳,從桌前跳起來,看向那位豔婦,道:“柳姐姐來了,怎麼都沒人通傳一聲?這些婆子,又欠打了……”

從門外走進來兩位低著頭的丫鬟,過來幫那位婦人寬了身上的玄狐大氅,又捧上手爐,香茶,皆放在上首的八仙桌上。

那位婦人不客氣的坐在了上首,對著坐在另一邊的鄭嬌道:“說吧,出了什麼事了?剛才我進來的時候,看見你的丫鬟在那邊嘰嘰咕咕,說你自從收了從京師來的年禮,就悶悶不樂。到底是怎麼啦?”

鄭嬌苦笑著指了指桌上的包袱,沒精打采地道:“……都退回來了。”

那位婦人伸出染了大紅蔻丹,嫩若蔥管的手,輕輕揭開包袱口,看了一看,忍不住掩了嘴笑道:“就因為這,你就垂頭喪氣成這個樣子?”

鄭嬌臉上紅了一紅,低頭絞著自己竹青色狐皮上襦的金絲細邊,輕聲道:“總歸是我痴心妄想,只想著他心裡能有我的一席之地就可以了。我這個身份,又是個寡婦,還帶著兩個孩子,他如今位高權重,我知道我配不上他。只是,只是,他妻子也忒善妒,我送給飛揚的東西,憑什麼瞞著飛揚給我退了回來!”

那位婦人又偏頭看了看,從那包袱裡抽出一封信,斜著細長的丹鳳眼,對著鄭嬌道:“不介意我看看嗎?”

鄭嬌搖搖頭,悶聲道:“看吧。是我那好堂妹寫的。—-攀上了高枝,就把姐姐忘在腦後了,我怎麼有這樣一個不省事的妹妹!”

那位婦人微笑著開啟鄭娥的信,從頭到尾唸了一遍。末了,闔上信,放到八仙桌上,對鄭娥道:“看起來,你這位堂妹,已經被簡飛揚的妻子收拾得服服帖帖。人家將鞋子退到她那裡,她就立刻給你寫信,讓你別打歪主意。”又冷笑一聲,道:“這種所謂的‘姐妹’,我見得多了。都是用人處朝前,不用人處朝後。”

鄭嬌的頭越來越低,兩滴眼淚從眼角流了出來。

那位婦人看了鄭嬌的樣子,從袖袋裡掏出一方天水碧的錦帕,遞到鄭嬌面前,道:“喏,擦了眼淚,咱們從長計議。哭有什麼用?要是哭能管用,你哭死都行。可是現在,我們只能靠自己不能靠眼淚。”

鄭嬌的眼淚流得更是厲害,抽抽噎噎地道:“都怪我。那時候,還想著飛揚多年不娶,是為了我……所以一直端著架子,不肯跟他親近,等著他用八抬大轎來娶我。誰知,他居然很快就爬上了那樣高的位置,還復了爵位,離我越來越遠。早知道,那時候,我就該……”

回覆 收起回覆 3樓2012…04…23 20:53舉報 |我也說一句

pheobexy

核心會員7那位婦人沉默了一會兒,也有些傷感,將手裡的天水碧帕子拿了回來,在自己眼睛印了印,心有所感地道:“可不是。就像那個死鬼,本來說得好好的,若是da事能成,就要帶我和兩個孩子去京城享福。若是da事不成,他們滿門抄斬,就要我在這裡隱姓埋名,為他們家傳下香火。可是如今,那個死鬼是死了,可是他們家卻沒有滿門抄斬!連那個老太婆的女兒和外孫都活得好好的……憑什麼,我就要在這窮鄉僻壤隱姓埋名,他們卻可以在京城裡盡享榮華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