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聲斥道。

爹爹判國?!小男孩涕淚齊流,“不可能,爹爹不會判國!爹爹不會判國的!”他昂著頭,扯著嗓子哭喊著。

又一刀揮下,那婦人抽搐了一下,嚥了氣。

“娘……”撕心裂肺地尖聲驀然響起,驚起庭院裡的飛鳥。

“還不跑,想等老子砍了你不成?”那絡腮鬍子瞪起銅鈴般的眼睛,斥道。

流著淚,如驚弓之鳥一般,小男孩微微遲疑了一下,轉身拔腿便跑。

“要離兄,如今為你留了後,總該對得起你了。”身後,聽得那絡腮鬍子竟然低低地嘆息道,顧不得心裡面疑慮,小男孩跑得一刻不敢停歇……跑……跑……

黑暗中,衛琴猛地睜開雙眼,額間汗水涔涔,這個夢,好久不曾做了,自從香寶在身邊,那夢魘便不曾再出現了呢……

起身走出營帳,夜已經深了。

不知什麼時候開下霧,濃得散不開。

一路北征,天氣越來越寒涼,吳越大概還是秋天,只是這一路涉水行來,卻彷彿隔了一個季度。

透過冰涼的霧氣,可看得天幕上隱約那一輪彎月慘白得宛若人骨一般。

三個月,一路行軍,幾場零星的戰役,現在已在齊國都城臨淄之外三里紮營,不過是殺人而已,對衛琴而言,已然習慣,血的味道,在他眼中,似已與水沒有什麼區別了。

抬頭望了望遠處,齊國的都城在濃霧中幾乎看不見,齊國的國主現在定然是睡不安寢吧,一路攻陷了幾座城池,現在兵臨城下,定是人人自危。衛琴揚了揚唇,被霧氣裹得有些冰涼的手不自覺地摸了摸掛在頸上的那一枚奇怪的十字形飾品,那是香寶送他的。

他的……姐姐……

指骨握得微微有些發白,衛琴狠狠握緊了拳頭。

鬥獸場外,她狠狠一巴掌落在他的臉上,她為他落淚,她緊緊地抱著他,她告訴他“無論為了什麼,都不值得以命相搏”……

這是第一次,有人這麼對他講……

十歲之後,他幾乎是靠著殺人來養活自己……判國逆賊之子,這樣一個恥辱的記號一直都跟著他,讓他無法在吳國生存。雖然到後來一切澄清之後才發現,原來他爹爹非但未叛國,更是吳國的大功臣……只為刺殺一個名叫慶忌的人,那個阻礙了闔閭王位的人……他的爹為了成全自己的苦肉計,不惜殺妻殺子。

只是那時的他,已飄流到越國,要離究竟是怎樣的人,於他來講……已經沒有關係了。

他可以為了他的英雄之名,棄他們母子於不顧,甚至是犧牲他們,他便也只能當那個爹爹真的叛了國,真的死了……雖然最後他真的還是自刎於金殿之上,說什麼“我殺慶忌,是為了吳國的安寧,並非貪圖富貴”……

呵呵,果然全了他的英雄之名……

而他呢?在那個鬥獸場上,靠著別人的鮮血活了下去……要離的兒子,直到遇見她。

只是……他沒有告訴她,那一回……市集上那麼樣多的人,他卻獨獨偷了她的錢袋,是因為……他早知道留君醉的紅牌莫離姑娘,還有那個胖侍女香寶……都是他同父異母的姐姐……手臂上那只有要離後人才有的特殊紋身,是他們姐弟關係的證據……

衛琴抬手,輕輕拂起衣袖,左臂上那一道紋身已經被一道道醜陋至極的傷疤蓋住,全然看不見了。

看不見……真好。

明日一戰之後,他便可返吳了呢,如此一想,身上那沉重的鐵甲似乎也沒有那麼寒了。

正想著,耳邊忽然傳來一陣笛聲,那笛聲中隱隱帶著些悲切思念,悠揚著久久不散。

聽著那笛聲,衛琴心裡微微一顫,入吳之前與香寶在小屋自在無憂的情景不由得在腦中浮現……最後一幕,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