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來自他人憐他雙目失明給予的幫助都會叫他厭煩強硬地拒絕。

雖可用舌剔刺,但螂魚非但刺多且橫斜繁複大小不均,口中柔軟難免總會給扎到,我實在看不下他那般逞強,便輕輕夾了魚肉在碗中剔去大部分刺後再輕輕放回盤中靠近他的方向,他若要吃肯定是就近取。

誰知他不過將將吃了兩口之後,便放下筷子,“啪”的輕輕一聲,眉梢微挑,面色一放,涼涼: “是誰把刺挑了?”

左右一時寂寂無聲,無人敢言。

聽得無人回話承認,但見他眉峰旋即凝起,唇邊勾起個淡笑,似帶陰風,就在我以為這是他發怒的前兆之時,那眉又慢慢展了開,臉上竟泛起一層薄薄的淡粉色,似彆扭似窘迫似竊喜。那奧妙的神色轉瞬即逝,須臾便見他恢復和風細雨的面色,不再深究,重又若無其事地端起碗繼續吃,見他這般陰晴不定我不免瞠目。

其後幾日,那魚皆放在了裴衍禎面前,不是螂魚便是草魚抑或是昂刺魚,皆是多刺之魚,我心中奇怪,明明沒有看見宵兒動過手腳… … 出於仁道之心,我只得似上回一般悄悄幫他把刺剔了。他雖吃得神色有些奇異奧妙,卻也不再計較究竟為何魚肉無刺。

第四十九章 CHAPTER 49 月夜影?驚魂夢?

更深露重夜闌人靜,恍惚入夢之際,背後有人悄然躺下貓兒一半無聲無息,我卻一下子醒了,但覺那人輕輕替我掖了掖被角,另一隻手在絲被下試探一般蜻蜓點水地撫了撫我的手背;見我沒有動作,方才小心翼翼地慢慢將修長的手指插入我的指縫之間,與我十指相扣手心相接握牢。

這並非第一次,自我入王府之後夜夜如此。他總在我入睡後悄悄地進來,從身後虛虛地摟著我,只要我一翻身,他便迅速地放開,待以為我熟睡之後又輕輕地抱著我,有時我頻繁他便不敢抱我,只輕柔地握著我的手,或是觸著我的手背,有時甚至僅搭在我的一根尾指或是一截衣袖上,仿若只要有這麼丁點觸控便能叫他安下心來。

而我自兩年前中箭之後,便從無好眠驚醒。睡得極淺,稍微有些聲響或是光影的變幻便會立刻驚醒,他這般潛入室內,我焉能無知無覺,只當不知,裝睡罷了。

不論白日還是夜裡,他總是若即若離地傍在我身旁在園中游蕩,再不逼問我那原諒與否的問題,我若在院中游蕩,他便坐在假山上的亭子裡品茶,我若在書房陪宵兒練字,他便在外間聽展越念些枯燥的奏摺,時不時開口回覆上一兩句批示。夜裡,他待我入睡後便推門入內,若我睡於榻內側,他便側身躺在我身後,若我橫於床榻外沿,他便輕輕摸索尋張錦凳倚坐床畔,以手執頤半明半寐坐上一夜,拂曉之際,總在我睡醒前就又悄然離開,唯恐被我發覺惱怒與他一頓,卑微審慎。

月光照了進來,我睜開眼,看著紗帳上朦朧的月影勾勒出他輕輕貼近我的身影,輪廓清癯落寞……他,確實瘦了許多……心中一刺,似有什麼在我心口輕輕捏了一下,說不出的難過。

聽的他背後輕手輕腳轉過身,壓抑地咳嗽了兩聲,我曉得,他喉中的那根魚刺又開始作祟了。那日他誤食的第一口鯽魚逞強吞下,魚刺定已扎入喉壁,奈何他卻頑固的很,寧可難受著也不願請了大夫來瞧,彷彿讓大夫瞧上一瞧便是弱者的表現。過去他從不這般諱疾忌醫,似乎自他是名之後比過去敏感執拗了許多……

他的雙目… … 展越那日私下裡滿面複雜凝重神色將我攔住所說的話猶在耳畔,“但請沈小姐莫再離開王爺。那日小姐中箭,王爺神志盡失,不言不語跪坐地上抱了沈小姐一日一夜,雙目血淚不止,周遭一切置若罔聞,我等知他聽不進勸阻,本欲強硬將王爺扶起,怎料,方圓一丈以內,若有任何人一旦靠近,必會被王爺發暗器直取命門而亡。後,王爺終是休透神匱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