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的漣漣笑意方才低了低頭回神問他:“你怎麼還沒吃飯?”

“可巧剛才他們採辦了些新鮮菜蔬回來,我便順帶看看。”他不甚以為意,淺笑了下。

我看了看他手上的水芹菜和腰間的圍裙,想起那本來指間應執的硃砂筆,腰間應珮的玉綬帶,心中融融一動,鼻尖又酸了酸,垂下眼簾低低道:“委屈你了。”

聞言,見他放下水芹菜,起身靠近我,將額頭抵在我的髮間,呢喃嘈切道:“這是什麼話,我如今甘之如飴尚且來不及,又豈有委屈之說?古人有云: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我如今可算得巨隱隱於廚,真正算得是塞外隱士了。況且,食君之祿,分君之憂也是應當。只是——”聽得他拖了個長音在我髮間輕輕一笑,幾分調侃道:“只是我這般忠心可鑑日月可表,君可有賞?”

小白兔?椰菜花?

“只是我這般忠心可鑑日月可表,君可有賞?”

我面上一熱,別過頭去,想了想又抬起頭,對上他那雙浸墨染月的烏眸,“有賞,自然有賞。便封你做個‘沈府掌勺第一廚’,可好?”

裴衍禎目盛淺波望著我,伸手脈脈撫上我的眼尾,答非所問道:“宵兒長得真像你,尤其這雙水灩鳳目更是肖似非常。”他低下頭,捱得近得不能再近地貼了上來,雙手擒住我的手腕,“妙兒,你可是原諒我了呢?”唇間吐納暖暖地擦過我的唇瓣,悠悠,幽幽地散開去,剎那,心中有弦被輕輕撩撥了一下,一串羽音泠泠而過。

我懵懵看著他驀地鬆開我的手腕,伸手入懷掏出幾片薄薄的東西放入我手中,“我說過一年雕一對皮影人給你,今年已是第四年,四年,思念,兩諧音。衍禎一刻也不敢或忘自己的承諾,妙兒可還記得呢?”

我垂頭看著掌心那四對栩栩如生的皮影小人兒,指尖動了動,明明曉得正宗裴氏流收妖化敵大法所向披靡無人能敵,卻止不住眼中一串水珠“唰”地一下落了下來,我想,即便我真是隻山間僻野小妖,碰上裴衍禎這樣道行高深的捉妖法師,被捉拿降服了也是情有可原的,並算不得我意志薄弱,只是在劫難逃罷了。

“妙兒,莫哭。”裴衍禎攬著我輕輕搖著拍撫我的後背,突然,卻聽他道:“妙兒,當心!”一下將我推了開,伸手一擋,臉面一錯閃避開來。一連串動作短促流利,毫不拖泥帶水。

我抬頭,但見他手心正中一串紅豔豔的水漬正伴著幾顆幹黃的辣椒籽慢慢淌下。我尚未明白過來怎麼回事,湯圓小小的身子已擋在我面前,手中舉了個魚鰾做的水囊,囊中飽飽一泡辣椒水對準裴衍禎的眼睛,聽得他用糯米一樣軟軟的聲音震攝裴衍禎道:“不許打我娘,我有辣子水!”全然忘了平日裡對裴衍禎的畏懼,一臉深仇敵愾,亮晶晶的兩隻眼睛瞪足了圓,水潤潤的嘴也嘟了起來,活脫脫一隻張牙舞爪的小白兔。

裴衍禎想來從沒見過湯圓上陣殺敵的英勇模樣,一時難免錯愕,旋即失笑,掏了絹帕將手中辣椒水拭去,彎下腰身溫和問湯圓:“宵兒怎麼說我打你孃親呢?”

湯圓警惕地護著我退了一步,奶聲奶氣地言之鑿鑿:“你打我娘後背,將她捶得都哭了,我都瞧見了。”

裴衍禎撫額,啞然失笑。

我蹲下身,抱過劍拔弩張炸起羽毛的湯圓,安撫他,“宵兒乖,孃親沒有捱打。” 湯圓將信將疑看了看我,似乎還是不信,我只得對他道:“不然,孃親打回來好不好?”說著我站起來對著裴衍禎的後背意思著拍了幾下,湯圓方才稍稍滿意,將辣椒水矜持文雅地揣回袖兜中。

裴衍禎由著我們母子前後夾攻,十分配合,片刻後,蹲下身將湯圓的一隻小手握入手心裡,循循善誘問道:“宵兒可想要個爹爹呢?”見湯圓面有疑惑,又道:“爹爹會將宵兒和孃親當成世上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