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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這是不允許的,得像大家一樣稱他為巴勃羅。而他這位巴勃羅家族的族長非但沒把族人之間的距離拉近,反而搞得我們戰戰兢兢。族長與我們之間存在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你好, 巴勃羅,”父親走上前去說道,“昨晚睡得好嗎?”
父親也得稱爺爺為巴勃羅。
巴勃利托和我跑上前去摟住他的脖子。我們是孩子,需要一位爺爺。
他摸一下我們的頭,就像撫摸馬的脖子。
“怎麼樣,瑪裡娜,說說看,乖不乖?你呢,巴勃利托,學習怎麼樣?”
都是些無需回答的問題,只不過是在必要時刻教育我們的例行公事而已。
他把我們帶進畫室。加州莊園所有房間他都會根據自己的意願和靈感隨意變成畫室,有的只用一天,有的用一個星期或者一個月。
我們可以動用他的畫筆,在冊子上胡塗亂抹。我們這樣做他很開心。
“我要給你們一個驚喜,”他冷不防對我們說。
他從冊子上扯下一張紙,飛快地摺疊起來,在他有力的手指下神奇地變出一隻小狗、一枝花、一個小人。
“喜歡嗎?”他用沙啞的嗓聲問道。
巴勃利托不吱聲,我含糊不清地說:
“真漂亮……,很美!”
我們很想要,很想把這些東西帶回家,但是不能……
這是畢加索的作品。
《我的爺爺畢加索》5
這些紙疊的,這些用硬紙板或火柴頭做成的造型,還有其他魔術般變出來的東西都是他有意而為,那時候我還沒意識到,而現在卻覺得非常可怕:他的目的是要我們下意識地明白他無所不能,而我們卻一無所能。他僅僅用手指把紙疊一下,用剪刀在紙板上劃一下,用油彩在皺褶上刷一筆就可以創造奇蹟。這些具有毀滅象徵的異端造型也毀掉了我們。
同時,我也明白他內心是孤獨的,他在拼命追尋失去的時光,這一點我毫不懷疑。但追尋的不是在我們身上失去的時光,而是他的童年,那時在馬拉加,他為了迷住年輕的表妹瑪麗亞和孔查,輕描淡寫地用鉛筆一塗,便讓幻夢般的世界從虛無中誕生。身邊有這樣的觀眾令他倍加開心,我與巴勃利托也令他開心,但我們如同一件什物,如同一件尚未毀滅的什物,可以隨心所欲地玩弄於股掌之間,不顧其真實面貌而任意捏弄的什物,他把我們視為自己作品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就是這樣利用自己童年時的兒子保羅而創作出《騎在驢子上的保羅》、《保羅與羊羔》、《保羅啃麵包》、《鬥牛士保羅》、《穿小丑衣服的保羅》等等畫作……
……後來又把他變成一位我們小時候在加州莊園看到的弱智父親。
如同每次來這裡,我們與爺爺會面時,父親是不敢輕易打擾的。他杌隉不安地在畫室與廚房之間來回走著,眼神流露出來的是惶遽和焦灼。只見他又喝了一杯威士忌,工夫不大又從廚房裡端來一杯酒。他喝多了,喝酒是為自己鼓氣。過一會兒,他就要面對祖父,向他要錢養活我們倆和母親,這是畢加索為了兒子出色、忠誠的服務(這幾個字說出來真讓我傷心)而應該付給他的,而此種性質的服務那些拿周工資的司機以及沒有生活來源的經紀人都能完成,畢加索把這些人統統視為可以隨意擺弄的木偶和出氣筒。
“保羅,你看,我覺得這兩個孩子不太開心,他們應該放開些。”
不要破壞這溫馨的氣氛,儘量使一切順利,這是最重要的。媽媽等會兒還要問及是否一切順利,為了父親和母親,我們也要順著爺爺的意願行事,要讓畢加索高興才行。
爺爺從椅子上抓起一頂帽子,又從掛鉤上拿下一件披風,像個脫臼的木偶一樣跳了起來。他動作誇張過分,雙手擊掌,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