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

後面的對白還在繼續,似乎又說了些什麼。但聲音卻忽然降低。允禟支撐不住,昏迷了過去。

他漏掉的精彩如下——

陰森森的笑聲震動,“你們口口聲聲叫我大人,怎麼一直不敢抬頭看本官一眼呢?錢大哥,範大哥,還有這位老許,我可沒有忘記你們喲!”

打從田文鏡再走入這片叫他生死難忘的死牢的時候,昔日因宜妃事件被困於此的屈辱記憶一下子浮上他的心頭。如飛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般用力地衝刷著他的每一條神經。他之所以沒有立刻在這些舊識面前說明身份,不過是迫於允禟公事在先的妨礙。此刻,公事才了,私仇就被他記起。

幾個獄吏終於辨認出曾經被授以刺客之名的田文鏡,頓時一個個嚇得魂不附體,不光叩頭討饒,其中一個連褲襠都尿溼。

礙於瞻觀,後邊叫人噁心的畫面,我們把它隱去。

第二天,熱呼呼的白米飯送到了他的床前,碗旁還擺著一個陶罐,裡邊裝滿了清水。

望著米飯、清水,允禟流下了眼淚,想死也死不了的眼淚。他吃力地坐起身,顫抖著傷痕累累的胳膊,夠著碗幾次,卻是沒夠到。接著瓷碗“嘩啦”破碎的聲音驚擾到獄吏,一個五大三粗滿臉橫肉的矮個子開門向他走了過來。允禟知道此人姓錢。剛想呼喚,從床上摔落半坐在地面的他的嘴邊立即捱了一個耳刮子,沒等他開口,錢獄吏抓起地上散落的一團沾著汙穢的白米飯,塞到他嘴巴里。獄吏下邊忿恨的叫罵讓滑到男人嘴裡的飯糰卡住——一聲“廢物”準準地刺進他的心!

此時一夜輾轉的田文鏡已經起床,用青花瓷的小湯勺舀著碗裡的銀耳羹散著熱氣。兩眼望著碗裡銀色花瓣發呆,出神間,他猛地一驚,忽然有些明白昨日他自己為何會對允禟那樣生氣。排在紅杏、宜妃後面的、一個潛藏在他心底的名字如魔咒般被他讀出了聲音,“小風……”他呢喃著,“謝小風……你在哪裡……”

其實,他知道,比起急於要允禟說出某人名字的他的大老闆,讓他田文鏡更在意的是希望知道此刻,謝小風與那個某人身在何地。

☆、CHAP148 逃難二重曲之小蝶篇1

法華寺地處京郊的優越地理位置促使另一隊逃亡小組做出三十六計走為上的決定。被清風處理完傷口、靠在馬車車廂內的年羹堯對此進一步解釋:

“在朝廷方面尚且混亂之際,從法華寺所處的城門關卡直接離開京城,將是上蒼留給我們的最後生機!”

“朝廷方面?”小蝶默默咀嚼著他話裡故意說得隱晦的字眼,低著頭想了片刻,忽然領悟,接著臉漲得通紅,遂明白朝廷方面必指的是胤禛,捱了十三一記重擊的他終究會醒來,到時,局面就不是對他們網開一面的十三一個人可以說了算的。甚至可以準確地說,若是再在京城這個鐵籠子裡猶豫遲疑,那麼等待他們一行人的將是地獄般的境地。在那地獄中,好死不如賴活的道理被顛覆,生不如死將成為你身心被俘後的唯一體會!劉二虎,就拿這個剛剛閃現在她眼前的活死人為例——他雖被年羹堯割掉舌頭,弄斷手腳筋腱,搞成殘廢;可是,對於劉二虎本身而言,殘忍的不再是讓他去死,而是讓他在這樣生不如死的狀態中繼續存活。如同一塊腐肉般仰躺在那裡殘喘著呼吸。然而,如此不可思議的地步卻仍是被做到了,胤禛製造出劉二虎這個痛苦生命延續的奇蹟。

點頭默許年羹堯的判斷,忽然她狠狠皺起眉,“萬一……我是說萬一……朝廷那邊已經有準備……京郊的關卡已經收到訊息……要逮捕我們的訊息……的話……那麼……我們該怎麼辦?”

沒有人說話。噔噔的馬蹄聲與清風皓月的吆喝聲更急。從車簾鑽過來的風呼呼地刮在小蝶臉上,送來農田收割後殘存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