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

楊墨最後留在阿麥記憶裡的就是他的那張笑臉,眼睛笑眯眯地彎著,嘴咧得極開,方正的下巴上滿是青色的胡茬子……阿麥知道她再也不用擔心他會洩露她的身份了,也不用算計著怎麼殺他滅口了。可是……為什麼心底的某個地方會絲絲作痛?

又往深山處走了兩天,軍中食物已經吃盡,到後面大家都是在用野菜充飢,幸好現在已

是早春,不少耐寒的植被已經泛綠。長距離的奔波逃亡,耗到現在,幾乎所有人的體力都已經被榨乾,往往還在趕路中,就會有些人突然倒下去了,從此就再也沒能站起來。活著的人沉默地挖著坑,然後把戰友下葬。坑很淺,只剛剛能把人埋住,沒有時間來好好地挖一個墓,也沒有那個力氣。

活著的人還得繼續活下去,還得繼續往前走。

阿麥身上僅剩的一小塊麵餅拿出來,用手掰碎了想塞到張二蛋的嘴裡,張二蛋死死地閉著嘴,說什麼也不肯張嘴。

“聽話,二蛋。”阿麥啞聲說道。

張二蛋卻拼命地搖著頭,到最後咧開嘴放聲大哭道:“伍長,你們把我放下吧,我就是個累贅,你們丟下我吧!我求你們了。”他趴在地上,跪不起身來,只是用胳膊撐起一點來,用額頭大力地撞著地,“我求你了伍長,我不想再拖累你們了……”

阿麥伸出手去墊在了他的額頭下:“傻小子,現在再丟,前面的力氣不是白費了麼?”

王七從前面拎了只兔子過來,眉開眼笑地對阿麥說道:“阿麥,你看看,要說比箭法,你絕對不如我。”他轉頭看到張二蛋還伏在地上嗚嗚哭著,來到他身邊蹲下,忍不住罵道:“又他孃的犯老毛病,哭,哭,哭!好歹也是條漢子了,一怎麼就跟個娘們似的哭哭唧唧。”

王七把手裡的兔子脖子割開,順手遞到阿麥面前,阿麥也不推辭,就著他的手,把嘴貼到豁口處閉上眼大力地吸了幾口,腥熱的兔血入口,化成溫熱的線落入腹中。腹中明明是空的,可是還是壓不住的噁心泛上來,她閉著眼屏了好半天的呼吸才強自忍了下去。然後抬眼問王七:“逮到幾隻?”

“有個七八隻吧,不過這會兔子正瘦,沒多少玩意。”王七回道,他又咧著嘴笑了,說道:“他孃的也是怪了,這山裡的畜生們好像也都知道咱們兄弟要餓瘋了,大點的都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兄弟們想逮個虎啊狼的,結果連個毛都沒見著。”

“把捉到的這些獵物給大夥分下去吧,就這麼墊點吧。”阿麥吩咐道,沉默了片刻又說道:“等過了前面的山谷到平家坳,如果還沒大軍的蹤跡,咱們就不再往西了。”

平家坳,烏蘭山脈深處崇山峻嶺間的一處狹小平原,如果要進行大規模的伏擊戰,這裡是方圓幾百裡的不二之選,阿麥知道,商易之清楚,估計常鈺青心裡也有數。

只剛領著部隊進入谷口,那盼到望眼欲穿的江北軍斥候終於從前面縱馬飛來,阿麥站在隊前都忍不住下意識地去揉眼睛,生怕這再是自己的幻覺了。還記得母親曾經講過的一個故事,說每個女子心中都有著一個英雄,在萬人矚目中身披金甲腳踩祥雲過來救她脫離困境……而此刻,阿麥卻覺得這個英雄不用身披金甲,不用腳踩祥雲,他只需要穿一身江北軍的軍裝,然後再騎匹馬就足夠了。

“來人可是江北軍的第七營?”那斥候勒住了馬,高聲問道。

阿麥走出一步,答道:“是。”

那斥候看了她一眼,又把視線投道眾人身上,高聲問:“校尉營官陸剛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