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麥抬著頭看他,沒有說話,只招了下手,身後揹著陸剛遺體的親兵從隊伍中走出,來到阿麥身旁立定。那斥候也是一愣,怔了片刻後躍下馬來,沉默著衝陸剛的遺體行了個軍禮,然後轉向阿麥這裡說道:“將軍有令,所有人等速入谷,於平家坳處待命!”

“卑職得令!”阿麥一字一頓地答道。

斥候沒再多說,翻身上馬後又繼續往後馳去。

南夏盛元三年三月,江北軍第七營引北漠常鈺青大軍至平家坳谷外,至此,七營一千四百二十七人,猶存三百九十二人。初八日,匆忙調來的江北軍步兵第五營從後襲擊北漠先鋒營,五營兵敗,殘部退入平家坳。

阿麥再次在江北軍的中軍大帳中見到商易之和徐靜時恍如隔世,商易之一身輕便的錦袍,俊逸依舊,而徐靜,貌似只下頜上的山羊鬍子長了一點點。

商易之從座椅上站起身來,默默地打量阿麥,好久都沒有說話。倒是徐靜打破了這片沉默,微微笑著說:“阿麥辛苦了。”

阿麥垂下了視線,恭聲說道:“不辛苦,是卑職的本分。”

商易之眼神一黯,轉身走到帳中掛的地形圖前,問道:“第七營走的什麼路線?”

阿麥走到商易之身邊,看了地圖片刻,然後伸出手指沿著這些日子以來走過的路線粗略地畫了一遍。商易之的眼神卻突然有些恍惚,焦距無法投到地圖上,只是不由自主地追隨著她的手指。她的手原本就細長,現在更是幾乎只剩下了瘦骨嶙峋,指上猶帶著結痂的血口,全沒了往日時的白皙修長。

“……將軍?”阿麥試探地輕喚。

商易之猛地驚醒過來,轉眼間已經恢復自若,他轉頭看著阿麥的臉龐,點了點頭,說道:“知道了,你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去吧。”

阿麥目光清亮,衝著商易之行了個軍禮,然後從大帳中出來,剛走了沒多遠,突然聽到徐靜在後面喊她的名字,她轉頭,見徐靜竟從大帳中追了出來。

徐靜捏著鬍子嗟嘆:“唉,阿麥,你讓老夫說你什麼好呢?”

阿麥面上波瀾不驚,淡淡問:“軍師此話怎講?”

“十一日行軍一千二百餘里,實在出乎老夫的意料,你能引常鈺青主力來此實在是甚合老夫心意,可就是……”

徐靜捻鬚不語,見阿麥只是抬眼靜靜地看著他,並不肯接話,他稍有些尷尬地笑了下,說道:“可就是你來得有些快了點,老夫的局險些就沒設好。”

“是阿麥讓軍師失望了。”阿麥平靜地說道。

徐靜知道阿麥心中有氣,也不和她計較,只是瞭然地笑了笑,安撫道:“不是失望,是太驚訝了,老夫本還派出了四個營的兵力去吸引韃子,誰知他們都沒用上,只你一個第七營就把常鈺青的幾萬大軍都招來了,這連老夫都沒算到,感覺你小子簡直就是在牽著北漠韃子的鼻子,你上哪他們追到哪了。”

阿麥說道:“是阿麥走運吧。”

徐靜緩緩地搖頭,問:“你怎麼招惹常鈺青了?”

阿麥苦笑一下,回道:“我把崔衍給殺了。”

徐靜小眼睛猛地睜大,驚愕地看著阿麥:“北漠輔國公崔家的那個崔衍?”

阿麥沉默地看著徐靜,徐靜點頭,自言自語:“難怪,難怪,”他突然目光如炬地看向阿麥:“老夫還有一事不明,阿麥怎麼知道要把韃子引到平家坳?”

阿麥嘴角抬了抬,露出一絲略帶譏諷的笑意,回答道:“阿麥哪裡能猜到將軍和軍師會在此處設伏,阿麥只是把適合設伏的地方都去了一遍,湊巧在這裡撞見大營罷了,從阿麥帶人逃命的路線,難道軍師都沒有看出來嗎?”

徐靜一時噎住,微張著嘴看了阿麥半晌,終於淡淡笑了下,不以為意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