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開潮急匆匆地進了羅老爺的書房,等屋裡伺候的人都出去了,顧不得喝茶,有些著急地道:“二叔,侄兒今日在鎮國公府看見蜂麻堂的人。”非常言簡意賅,直接切入正題。

羅老爺也唬了一跳,站起身問道:“你沒有認錯?”那蜂麻堂作惡多端,早在七八年前就被不明人士給剿滅了,怎麼還有漏網之魚?

羅開潮嗐了一聲,笑道:“怎麼會認錯?——這可是道上有名的楊蘭,蘭姑娘,蜂麻堂的堂主夫人,如今也老了,不能叫蘭姑娘,只能叫蘭姑婆了。二叔還記得不?”

說起這位數十年前的蘭姑娘,羅老爺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拿手往頭上撓了撓,道:“怎麼會不記得?那時候我還年輕,才十幾歲上,跟著你叔爺去江南輝城府赴楊家嫡長女的婚宴。那一天,輝城府可真是熱鬧。楊家的嫡長女出嫁,嫁給范陽盧家的嫡長子。十里紅妝一字排開,從楊家一直到青江碼頭。而輝城府的另一端,便是這位蘭姑娘在紹園出道。一曲《水調歌頭》技驚四座,不僅詞好,曲也好,世人都沒有聽過,立時就成了紅姑娘。她眼界高,養她的媽媽也想囤積居奇,縱著她,同意她賣藝不賣身。後來她又首創穿著大紅裙子,不時露大腿的那什麼舞,將江南那一帶公子哥兒和俠客高人都迷得七葷八素的,卻無人能一親芳澤。”

那時四十多年前的事了,羅開潮還沒有出生,不過他倒是知道那穿著大紅裙子露大腿的豔舞,笑著補充道:“侄兒沒有福氣見到那蘭姑娘親舞,不過倒是看別人跳過許多次,叫什麼‘卡門’舞,後來被官府以有傷風化為由頭給禁了,就只能在一些隱秘的內門子裡跳。”也是一曲紅綃不知數,五陵公子爭纏頭的盛況。

“這麼多人追捧,這位蘭姑娘何不找戶好人家嫁了?”羅開潮有些好奇,他在道上混的時候,這位蘭姑娘已經快四十歲了,跟了蜂麻堂的堂主,也不知是妻還是妾。又笑著道:“侄兒那時還聽人說起過這位蜂麻堂堂主夫人的身世,說她好似出身大家呢。我還笑話過那傳話的人,‘出身大家’都是堂子裡的人給自家姑娘抬身價的手段,就他們這些渾人當真。”

羅老爺卻沉默了幾分,過了良久,才有些艱難地道:“這些話,也不算無中生有。”說著,拿起一份剛收到的請帖,給羅開潮看。

羅開潮開啟來一看,卻是江南輝城府楊家新有弄瓦之喜,給各家親朋好友送的喜貼。

看見羅開潮一臉糊塗的樣子,羅老爺搖搖頭,道:“你看看那喜貼上,本來並排兩朵花,只剩下一朵,另外一朵,用紅紙糊住了。”

羅開潮仔細一看,正是如此,問道:“這是什麼風俗?”以為是江南特有的禮儀。

羅老爺卻嘆息道:“輝城府那邊的人,都認為雙生子不祥。所以一旦家裡有雙生子出生,都要送走一個,只留下大的那一個。”送走的那一個,會養在遠房親戚家。如果這邊家裡留著的這個夭折了,就將送走的那個領回來。若是家裡的這一個平安長大,外面的那一個,如果是女兒,長大後,備一份嫁妝嫁人。如果是男孩,就直接過繼給遠房族親。不過這些送出去的孩子,活著長大的很少,絕大部分都夭折了。

這糊住的一朵花,便是暗示有雙生女,不過現在只剩下一個了。

羅開潮有些糊塗,又有些明白,瞪大了眼睛看著羅老爺:“不會這麼巧吧?”

羅老爺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曉得這楊家,這些年來,倒是有幾對雙生子出世。——算算年紀,這位楊蘭姑娘如果真的如同她自己所說,也是大家子出身,多半是這楊家的人。”

羅開潮瞠目結舌,道:“那楊家能讓自己家的姑娘淪落風塵?”

羅老爺嘲笑了他一句,道:“你看楊傢什麼時候承認過她是楊家的姑娘?——那是寧願她死了,也不會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