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明嘉靖三十五年歲次丙辰夏四月丙午,江南同道敬立。”

碑後面,刻了密密麻麻的字,前一段,就是先前兩個勁裝大漢豪放高歌的詞。

後一段寫的是:“蔡君諱文昌,商州府龍駒寮蔡家莊人氏,生於大明亮靖十五年秋九月庚午日,死於嘉靖三十五年二月己亥,嘉年二十有一。蔡君幼失怙恃……”

後一段是有關白衣龍女夏苑君的書述,很簡單。最後是書兩人葬身虎頭峰的經過,也語為不詳。有關該事的始末,下文自有交待。

碑陰最後一角,刻了一段稍大的字:“亦正、亦邪、亦俠、亦盜。亡命天崖,遊戲人間。是耶非耶?見仁見智。敵耶友耶?存乎其心。”

按碑文的口氣,立碑的人全是江湖人,有些是天涯浪子的朋友,有些可能是他的仇人,反正人已死了,友情和仇恨都該一筆勾消!這些人在江湖的輩份,也不會太高。

四海神龍看到愛女的姓名,居然堂而皇之出現在招魂碑上,怎不起火?難怪他暴跳如雷。他氣乎乎地在碑前一站,扭頭向下面的人叫:“大管家,給我查,看是些甚麼混帳東西立的碑。”

他的妻子卻介面道:“承光,不可激動,先按下怒火,冷靜些。”

“豈有此理!這不是公然有意詛咒我們的孩子麼?”四海神龍氣沖斗牛地叫,長髯怒張,路兩步逼近石碑,奇大巨靈之掌伸出袖口,大吼一聲,向碑面劈去。

“且慢!爹。”白衣龍女急叫。

四海神龍巨掌斜帶,百忙中撤回掌勁,一股罡風掠過碑項,傳出了氣流旋的輕嘯,收掌扭頭問:“孩子,怎麼了?”

“女兒認為,這座招魂碑可以讓它留著。”

“咦!為什麼?”

“蔡文昌可能仍在人間,留著讓他毀去才是。”

“怎麼?你想他捱了你兩劍,跌下黑龍潭能不死?”

“女兒也捱了他兩劍,也跌下潭,並末死去。”

“那不同,你跌落在黑龍潭下游……”

“女兒在昏眩之際,分明是感到是被人從兇猛的旋渦中拖出來的,醒來時卻睡在一條石縫中,睡穴被制,醒後的疲倦瞞不了女兒。群雄在崖頂觀戰,潭下人魚難留,是誰將女兒救了點上睡穴塞入石縫的?除了他,沒有別人。”白衣龍女娓娓道來,晶瑩而嫌蒼白的秀臉,染上了些少女紅暈,無神的大眼中,似也泛出一些神采。

“孩子,你在說不可能的神話。”

白衣龍女的大眼中,突然掛下兩行清淚,招手令亭下的大管家上階,取過一些香燭,喃喃地跪下祭臺,開始上香化紙,一面幽幽地說:“他臨跌下飛崖時,確是說出了他的心聲,他為何不早說?我等他的心裡話等得太久了,他為何不早說?他去了,將痛苦留給我承擔,我後悔,但悔己無及,這一生中,我將在痛苦中掙扎,直至我踏入墳墓的那一天。”她仰面向乃父苦笑道:“爹,女兒沒有勇氣回想那天的後果,只好在具想中希望那不是真實的惡夢……”

“孩子,那是事實俱在。”

“女兒只好用幻想來安慰自己,自欺欺人,幻想著他仍然活在人間,活在女兒的祝福中。事實上,女兒墜崖被救,此中緣故確實費解,但願女兒的幻想和推斷是真的。爹,女兒的希望並未破滅……”

這時,兩名在旁靜待的大漢,正悄悄地趕開六名小娃娃,大哥伸手去推醒半倚在柱上的襤褸老頭子。

四海神龍舉手輕搖,說:“壯士,不必打擾他們,免得讓人說咱們江湖人作威作福欺壓村夫俗子。”

大哥縮回手,躬身道:“晚輩遵命。”

四海神龍舉步降階,點頭道:“兩位尊姓大名,可肯見告?”

“晚輩南京趙文趙武。”大哥行禮答。南京就是南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