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的時候就出手?非要等到最後拿到證據再來捏穆子昀和你爸的把柄?不留一點點的餘地。“於直仍是笑著,但是打斷了他的奶奶,“奶奶,您是菩薩心腸,如果看不到外人算計我們家的這些鐵證,您就睜一眼閉一眼,對她網開一面了。”

“年輕人哪,折騰得起,耐心也真好。”林雪伸出昔日白皙如雪、細膩光滑而今朝已枯木乾柴、青筋凸起的手,撫摸著孫子的發,“於直啊,這麼做你真的開心嗎?”

於直用手在脖子背上擦擦,側側腦袋,享受著祖母的愛憐,就像小時候一樣,得了個好成績,在祖母膝下撒個嬌,要些便宜。

他說:“奶奶,我們家的人做事都逃不過您的眼睛,您不也是在一路看著,看著我們大夥做了這一切,對嗎?”

林雪撫摸著孫子的臉,就像在他九歲的那一年喪母的時候,摸著他的臉,想要撫慰他不要哭,誰知他一滴眼淚都沒有掉,卻把牙齦咬出血來。

於直的雙手握住祖母的雙手,他的手掌足夠寬大,能把祖母那一雙飽經風霜的小手已經包裹進自己的掌心裡。

他從什麼時候長大的呢?

也許從母親韓芷頭一回用雞毛撣子把他的背脊抽得開花開始。那一年他幾歲呢?他記得,只有五歲。

五歲的孩子記憶會深刻得令人害怕。

他記得母親那一張豔若桃李的面孔,額頭上有美人尖,細細的柳葉眉,一雙鳳眼裡頭水波漾啊漾,唇下一道彎彎的笑渦,嬌美無限。遺傳到他的臉上就是唇角的一道彎,笑起來帶著淺淺的渦,風流無限。

母親身上還有一股幽香,在他更稚弱時期的記憶中,記得自己喜歡貼到母親懷中,聞著這股幽香入睡。每回入睡前都會在母親的胸前脖子前嗅嗅這股子香,然後安心入睡。

但這段記憶太短暫太短暫,短暫到於直一直懷疑是不是真的存在。

他比較深刻的記憶是,在母親動手拿著雞毛撣子、縫衣針、毛線針打了戳了他後,她的一張俏麗面孔會愈加紅潤得嬌豔欲滴,眼睛裡的水波變成了光亮,像是盛開的玫瑰被清晨的露水澆灌過一樣瑩潤。

在打他一頓之後,母親又會親自下廚,給他做一鍋紅燒牛肉。紅燒牛肉香極了,他一邊吃著,母親一邊落著眼淚給他包裹傷口,輕輕吹口氣在他的傷口上,小心地疼愛地說:“阿直,好好吃。阿直,疼不疼?媽媽吹一下就不疼啊!馬上就要過中秋節了,中秋節媽媽給你買德興館的月餅,德興館的月餅最好吃了,你一直喜歡吃的。你不要和爺爺奶奶說,不要和叔叔嬸嬸說,誰也別說,誰也別說哦!”

最後一句話溫柔如春風,是母親的手掐在他剛剛被打過傷口上說的。

他把牛肉含在嘴裡,嗚咽著,不敢大聲哭,不情願點頭,更不敢搖頭。他不能告訴別人他很疼。

他那時候小,還企盼著中秋節被母親抱著去德興館買月餅。母親的誘惑很成功。他是多麼喜歡母親抱著他排著隊,他高高興興把頭磕在母親的肩膀上,聞著母親身上的香。四周吵吵鬧鬧的人,因為懷疑短斤缺兩和服務員爭執,因為排隊的被插隊了互相推搡。但這是最溫馨的吵鬧。

但是大多數時刻,於直記憶中的吵鬧是母親在父親面前摔碎家中所有可碎之物,掐著父親的脖子大叫:“你要是再勾三搭四,我就殺了你兒子,殺了你兒子。”

一直注重形象的於光華被逼得頭髮凌亂,雙目發紅,無奈吼道:“有種你他媽就動手!”

三十多歲風華正茂的於光華正當盛年,財富力壯,無限精力只想找到好處去耍,哪裡甘心陪伴瘋妻?

但瘋妻也是他自己的千挑萬選,用盡手段娶回家的。

十八九歲青春正好,下放到天蒼野茫的崇明島苦渡青春。詛天咒地地插著秧,看見了田間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