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一看,地上雖已白了,可是天空飄飄的雪花並不太緊,大概明天往東的路上是可以走的,自己現今已決心冒險去會黑山熊父子,並往祁連山尋找那方二太太的下落,倘若是鬥不過他們,就會死了。他仰望著沉沉的天空,那雪花一片一片落在他的臉上,覺得很涼,但卻更刺激起來了精神,驀一回頭,見隔壁窗上的燈光重又點上,至今未滅,不知屋裡住的客人是件甚麼的,為甚麼這時候還不睡覺呢?莫非是怕鬼?

他輕輕邁著腳步就往那窗前走,想要隔著窗隙往屋內窺探一下,沒料窗外竟糊得很嚴,紙上找個小窟薩也沒有。鐵芳又想:我若窺探人家,豈不真成了沙漠鼠所說的“小偷毛賊”了?再說人家住後,與我何子?想著,隨即轉路輕輕回到屋內,並輕輕閉好了屋門,插上插閂,還搬了張桌子頂上,剛要睡覺,忽聽隔壁的屋裡又發出“吧叉”的一聲,好像是甚麼碗碎在地下了,又像是捉耗子。

鐵芳嚇了一個冷戰,又愣了半天,這才蓋著大皮襖在炕上睡去,燈也忘了吹。不覺到了次日,醒來一看,燈早自滅,門戶未動,院中倒很岑寂,他起來開了門一看,見雪還是那麼落著,地下的雪雖不太深,可也有三寸多厚,店夥拿掃帚掃出一段路。

鐵芳就問說:“夥計!我今天要往東去,路上好走嗎?”

店夥說:“能走!雪也化了,路倒是可以走了。您隔壁那屋裡住的人,就是剛才走的,人家可也騎著馬,單身。”

鐵芳又愣了一下,就轉身到隔壁屋中看了一看。只見這屋中的四壁更黑,土炕更破,地下還扔著摔破了的半塊磚,並且連桌子也沒有,炕頭一盞油燈,油還沒有盡,棉線作成的燈捻還在燃燒著,此外別無他物。但鐵芳的心中卻不禁又為悲痛所籠罩,步出了屋。

那掃雪的店夥就向他笑著說:“您看了,那屋裡沒有鬼吧?”

鐵芳說:“我也不信有那種事。”

店夥又說:“因為有那麼個事故兒,這屋子一直閒不住。前天來的那客人,還是特意找這間屋子住的,一連住了兩夜,大約是跟朋友們訂了賭,故意來這兒住住,好顯著他的膽子大。”

鐵芳就趕緊問說:“那人是甚麼模樣?”

店夥說:“是一位漂亮小夥,戴著一頂紅纓帽,大概也是為辦差事,路過這兒。”

鐵芳就不再問了,回到自己的屋內,就叫店夥打來水洗臉。待了一會,又另來了一個夥計說:“這位王大爺今天是跟沙老大一同往東去是不?沙老大託人送來了信,說他還沒僱好車呢,叫您多等他一會兒,別忙,我給您做飯去吧?”

鐵芳倒不禁暗笑,心說:我怎麼又變成王大爺了呢?沙漠鼠還要僱車幹甚麼?……便只得說聲:“好!給我做飯去吧!”

他吃完了飯,又等候了半天,沙漠鼠才來,鐵芳心裡不禁生氣,喊叫店夥給他備馬,並付了店賬。沙漠鼠戴著個鬼臉的帽子,當著店夥們,他竟說鐵芳是他的老朋友,跟鐵芳呼兄喚弟,一點也不客氣,鐵芳也只得裝出與他廝熟的樣子。店掌櫃還隔著櫃房的窗戶向外說:“沙老大,你到東邊去要是發了財,可別忘了買幾包蘭州的水煙來孝敬我!”

沙漠鼠洋洋得意地在院中回答:“我把祁連山裡的金砂子裝幾包來給你好不好?掌櫃的你真不開眼,你以為我拉上了這麼個朋友就去發財嗎?”

掌櫃的推開門說:“小子!你幹甚麼事兒去,我也猜得出來,只要您還能活著回來就行了!”

沙漠鼠笑著,不答話,他把鐵芳的馬牽出了店門。鐵芳見他往門外停看一輛破驟車,趕車的是個聾老頭子,門前有個夥計向著他大聲喊嚷,並作出手勢來跟他談話,那意思是託他帶東西。

沙摸鼠披上一件破棉襖,跨上了車轅去坐著,車簾向下垂著,也不知車裡是裝著甚麼東西,或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