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奇峰,

回首陽關千里雪,

幾時再遇小春龍。

他這樣痴了似的,不覺著那輛破車已趕到臨近了,那個媳婦望著他笑得更厲害,他撥馬又在前走,卻見前面的那一行隱隱的蹄跡,總是不斷。忽然看到一個地方,還有幾個人的腳印,由此可以想像得出,昨夜在隔壁房裡住的那“漂亮的小差官”一定是走到此處,下了馬歇了歇,或是勒緊了馬肚帶又往前去了。

這條路上數百里之內,大概只有我們這兩個人騎著馬行走,這也可以說是“夥伴”。當下又前去,後面的車是越走越慢,直走到傍晚,大約才走了六十來裡地,便在一個小鎮上找了店房宿下了。

那小媳婦跟鐵芳直套近,鐵芳仍是不大理她,暗中卻問沙漠鼠說:“你帶的這個婦人是個作甚麼的?”

沙漠鼠卻斜著兩隻爛眼不住的笑,悄聲訊:“她是倚人吃飯的,我又是倚她吃飯的,因為在甘州,她的飯少了,我想吃也沒得吃了,這才趁著您給的盤纏僱的車,她也往東邊去換換地方,轉轉時運。這麼一說,大概您也就明白了吧?”

鐵芳聽了,心中實在仍不大明白。又聽沙漠鼠說:“如若王大爺看中了她,一路上叫她伺候您,她也巴不得這樣,您以為如何?”

鐵芳卻說:“胡說八這!”自己另找了單間,把門關得嚴嚴他睡去了。在這小鎮上,一夜間倒是沒有其麼事。

翌日,本來都起來得很早,雪也不下了,可是因為那個媳婦梳頭打扮頗費工夫,店中的旅客推車的、騎馬的、拉駱駝的都走盡了,他們才走。路上雪雖未消,車轍蹄跡,跟人的腳印卻十分雜亂,看不出昨天前面的那匹馬行走的路線了。聾老頭子昨夜大概在店裡賭錢,沒好好睡覺,所以在車轅坐著不住打沌,鞭子都幾乎撒了手。

沙漠鼠在他的耳邊大聲嚷嚷說:“媽的!我們僱上了你這輛車,可真倒了黴啦,走半天也到不了他媽的峽口營!”

老頭子還拿著鞭子打沌兒,彷彿沒有聽見,車裡的小媳婦卻笑著,向鐵芳嫖著眼波說:“那位王兄弟!你既騎得這麼好的馬,你難這還不會趕車嗎?乾脆……”推了沙漠鼠一下,說:“你過去騎馬,叫王兄弟下來,坐在你這兒,替這老頭子趕車好不好?”

沙漠鼠的眼睛一斜,鐵芳卻策馬向前走,說:“我不會趕車,也不必這麼麻煩!”

沙漠鼠搖晃著小腦袋不住的笑,那個媳婦又檸了他一把,檸得他直叫喚,鐵芳在前面也不理,他的馬離著車總有一箭多遠,那個媳婦也沒法跟他說話兒。走了又一天,住在山丹縣境的新河驛。到店房裡,沙漠鼠就見了不少的熟人,甚麼牛七馬八的亂給韓鐵芳引見,鐵芳也只得作出一點江湖的派頭兒跟他們攀談,但是那個媳婦好像是生了鐵芳的氣,連拿眼睛看他也不看了。

鐵芳晚間是跟好幾個賭徒毛賊之流在一起睡的,當夜也沒有甚麼事發生,不過沙漠鼠曾背看人悄悄地告訴了他,說:“明天咱們可就到了峽口營了,那兒有兩個人,都是吳元猛手下的能手,雖不是他的膀臂,也算得起是他的手指頭。我給你引見上他們,甚麼事可都由你自己去弄了,我還得帶著粉菊花兒到涼州去呢。”

鐵芳這才知道車上的那個小媳婦名叫“粉菊花”,可知更不是個好東西了。

次日,一早起身,鐵芳因為要見見吳元猛手下的那兩個嘍囉,所以精神更是興奮,把寶劍拿過來仍掛在鞍旁。因為太陽出來了,雪也化了,又沒刮北風,他覺著熱,就將大皮襖墊在鞍韉上坐下,身上只穿青布的夾衣,頭上也沒罩著甚麼,辮子理得又黑又亮的盤在頭上。他那高身、細腰、寬膀肩,帶著風塵之色的一張英俊的臉兒,雙目炯炯,真是既威武,且漂亮,手搖皮鞭,身跨駿馬,走出了這條驛街,路旁就有很多的人,其中還有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