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急尖的聲音說:“你們就不必多問!快給我找一間房子,我也用不著你們這兒的夥計侍候,附近有接生婆沒有,快給請一個來!”

她這樣直著腰清清脆脆地說看話,可就顯出她那隆起的腹部來,連大斗蓬似乎都難遮住,真得快請收生婆了!

說完了話,她又一陣腹痛,急忙將腰彎下,醉老財心說:不好!我這兒要雙喜臨門,又得添個攪我睡覺的!

黑三上前要攙,可又怕自己的這隻面手髒了人家的鬥蓬,鬥蓬是青綢面的,裡子大概是火狐。

大家都更發怔,誰也不是收生婆,這號兒買賣誰都不敢接,可是這時那位官兒太太跟秦媽都一齊聞聲出屋,秦媽冒著雪跑來問:“誰要請收生婆?”

有個夥計說:“得啦!來了堂客就好辦啦!”

秦媽趕緊過來攙少婦胳臂,又問說:“幾個月,夠月份了嗎?怎麼就只你一個人呀?”

少婦卻嘆了口氣,她一手撫著肚子,一手仍拿著馬鞭,臉如白紙,搖搖頭說:“不必多問!快給我找房子吧!”

方福勸看醉老財說:“反正這件買賣你今天是推不掉啦!得啦快給人家找房子,如果能在你這兒養個胖小子,過年你的買賣必定更得興旺!”

醉老財皺了皺眉,嘆了一口氣,只好叫夥計給東屋點上燈,燒上炕。

禿子上前卸馬,黑三去搬行李,馬上是兩隻大包裹,上面滿掛著雪,黑三用手一搬,卻吃了一驚,原來裡邊真沉,心想:裝的都是些甚麼好東西呀?

禿子也嚷了一聲:“寶劍!”原來鞍邊確實是有一口寶劍,鯊魚皮銷、青穗子。

此時秦媽已撬著那少婦往東屋走去,一看背影,醉老財卻又吃一驚,只見這少婦雖然身孕好重,但踏雪邁步,一點也不像秦媽那樣的扭扭捏捏,原來是大足,這人是男是女此刻都成了疑問,而胭脂色的馬、寶劍、大包袱更是令人驚異。

一個夥計進那屋去點燈燒炕,黑三提著兩隻沉包裹,把燈交給另一個夥計,而禿子搬鞍氈、牽馬,剩下的一個夥計跟方福、醉老財,卻都面面相望,覺得這人的來歷實在可疑,他們進了櫃房悄聲談論去了。

此時院中的雪仍然落著,那秦媽已將少婦攙到東屋裡,東屋是很小的一間屋子,四壁皆是黃土疊成的,並在牆上掏了幾個方形的深洞,是為客人存放東西之用,就彷彿壁櫥似的。四壁蕭然,除了炕上的一張蘆蓆、一塊磚頭,壁上掛著一隻半明不滅的油燈之外,就別無雜物。

外邊有個窟窿通到炕裡,炕裡早就堆好了曬乾的馬糞了,從窟窿放進燃著了的乾草,立時炕裡就著起火來,炕縫冒出了烏煙臭氣,一霎就充滿了室內,刺激得秦媽不住的咳嗽,那少婦卻發怒起來,嚷著說:“這是甚麼屋子?我本來住在東邊的村裡,因為那村裡的人家都太窮,請收生婆得走出七八十里地,我才到你們這兒來,聽說是什麼金張腋、銀武威,你們這兒是個大城,店房最寬綽,辦甚麼事也都方便,沒想到你們這兒……”

店夥也在濃煙裹咳嗽著,回答著說:“這條街上數我們這家店最大了!城裹還有幾家,比我們這兒好,可是太貴!”

少婦說:“只要房子好,無論多麼貴我也住,你們這是甚麼店?”

此時黑三提著兩隻沉包裹衝進濃煙裡來,色迷迷地打算跟這位將要生產的少婦套套近,就笑說:“大嫂!你就將就些吧!這大年底,店裡本來就不收住啦,我也是這兒住的客,剛才我給您說著,才……才叫您在這兒住,房子又是間青龍房子,最吉利,準保叫你平平安安在這兒生下個胖娃娃,跟個小老虎似的。”

不料吧的一聲,一個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