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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進屋之後雖然紋絲未動,卻似乎一直在跑。當馬克斯碰他肩膀時,他彷彿在行進中被阻止似的轉過身來。他甚至沒有注意馬克斯在房裡。他帶著一種憤懣的神情回過頭來看著馬克斯。“小夥子,給咱們講講,”馬克斯說,“是咋回事?”
“什麼咋回事?”喬問。
“那老頭兒。你是不是認為已經砸死了他?給咱們直說。你不想把博比陷進去吧。”
“博比,”喬說,心想博比,博比他轉過頭,又像在跑動。這時馬克斯一把抓住他肩膀,儘管手腳不重。
“說呀,”馬克斯催促道,“咱們在這兒的人不都是朋友嗎?你是不是砸死了他?”
“砸死他?”喬說,帶著不耐煩卻強忍惱怒的語調,像是遭到拘留卻被小孩子審問似的。
陌生人說:“你用椅子砸他腦袋的那個人,是不是死了?”
“死了?”喬說,瞧著陌生人。他這樣瞧著的時候才又一次看見女招待,又在跑動。等他真真實實地抬手動腳時,他卻從心裡完全驅開了眼前的兩個男人。他走向床邊,一面扯著衣袋,臉上浮現出一種勝利的喜悅神情。女招待沒有看他。自他進屋以來她沒覷他一眼,很可能他根本沒注意到這點。她一直坐著不動,手上仍然燃著香菸。她凝滯不動的手粗大、蒼白、死板,像是一塊預備下鍋的肉。又有誰抓他肩膀,這次是陌生人。陌生人同馬克斯並肩站立,一齊盯著喬。
“別拖拖沓沓的,”陌生人說,“要是你砸死了那老頭兒,就明說。這守不了多久的秘密。到下個月外面準會傳開。”
“我不知道,跟你說過啦!”喬說。他的目光從一個人身上移向另一個人,滿腔怒火卻沒有發作。“我擊中了他。他倒下了。我早就對他說過,總有一天我會那樣做的。”他來回地望著兩張板著的幾乎如出一轍的面孔。他開始掙開陌生人抓住的肩膀。
馬克斯說:“那麼,你到這兒來幹啥?”
“幹啥——”喬說,“我幹啥……”他說,聲音低微,驚駭不已,仍然帶著憤慨而又剋制的神情,目光從一張臉移向另一張臉。“我到這兒來幹啥?我來接博比。你們以為我——我辛辛苦苦地跑回家一趟,是為了拿錢準備結婚的——”他又一次完全忘了他們在眼前,掙開身便朝女人走去,臉上又浮現出滿不在乎的得意揚揚的驕傲神情;很可能這時候那兩個男人像兩張紙片一樣完全從他的生活裡吹颳得無影無蹤了。他甚至沒注意馬克斯走到門邊去呼喚,不一會兒黃髮女人便走進房來了。他俯身床邊,在女招待埋頭呆坐的上方,一把把皺摺的鈔票和錢幣從他衣袋裡掏出,撒落在她膝頭和她就坐的床邊。“這兒!看看。瞧吧!我有錢,看見了嗎?”
他又一次像被一陣風攪得莫明其妙,像三小時前在小學面對四周驚訝的面孔時的情景,而那情景這時他已忘懷。他靜靜地站著,如在夢中,站得筆直,坐著的女招待驀然起身,撞著了他,他眼睜睜地見她站起身來,捧起鈔票和錢幣亂扔一氣。他靜靜地看著她板起面孔,張口大叫,眼睛瞪得溜圓也在叫喊似的。在場的人惟有他顯得沉著鎮靜,惟有他的聲音平靜清晰地響在耳邊:“你是說你不願意?你的意思是不願意?”
這一切同剛才在小學裡發生的事如出一轍:有人拉住她,她又叫喊又掙扎,頭扭來扭去,頭髮弄得散亂一團;同頭髮形成對照的是她的面孔,她的嘴唇,嚴峻冷冰像是死人的嘴臉。“混蛋!狗孃養的!把我給陷進去,而我一直把你當白人對待。當白人!”
但是直到此刻,這話對他很可能還只是聲音而已,沒有傳達出任何意思,只是攪昏他的大風的一部分。他呆呆地凝視著她,看著她那張從未見識過的面孔,輕聲地說(究竟說出聲沒有,他自己也不知道),緩慢而又驚訝嗨,我是為她害了命,我甚至為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