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化的現實作出敏銳反應的能力,一種自我超越和生長的可能性。沒有這樣的立場,沒有這樣的能力,沒有這種內在的可能性,就無所謂現代知識分子,也無所謂現代藝術家和詩人。

○說虛無化導致的傷害

每一個當下瞬間都包含著過去、現在和未來。我所談的當然不限於寫作,但請允許我繼續從寫作的角度多說幾句。我想說的是,更大的傷害或許還是來自強控制在失去張力時所導致的虛無化:首先是它自身的虛無化,其次是社會、文化的虛無化。某種意識形態宣稱它發現了人類歷史的基本規律和法則並以其唯一的體現者自居,它用某種“鐵的必然性”闡釋歷史的過去和未來,將其轉變成現實中無所不及的強力(包括對寫作的)並彼此辯護,從而既毀滅了過去的多樣性,也毀滅了未來的開放性,最終毀滅了自身。正如哈維爾所說:“如果歷史以其不可預見的方式呈現,來顯示這種意識形態是錯誤的,這將令權力喪失其合法性。”然而,在這一自我虛無化的過程中化作虛無的決不僅僅是它的“自我”。作為一種曾經佔據統治地位並被強制推廣的社會、文化“元意義”和“元價值”系統,其後果同樣是社會、文化性的。當然這裡並沒有出現意義和價值的真空,無論是從生活還是從寫作的角度看,所謂“社會、文化的虛無化”與其說是指意義和價值的持續闕失或危機,不如說是指缺少關注、追問、反思這種闕失或危機的持續興趣和勇氣,缺少將這方面的經驗轉化成當下創造行為的內在活力。社會、文化的虛無化本能地傾向於按照消費的原則對待現實,就像意識形態的虛無化本能地傾向於使一切成為維持其統治的權宜之計一樣。

○說對話的意義

就寫作而言,對話不僅意味著面對共同的問題,應對共同的挑戰,建設共存的精神生態,而且意味著相互尊重個性和差異,意味著活力和能量的彼此汲取和交換。

○說靈魂

靈魂這東西確實是存在的——當然不止是指解剖學意義上人的大腦中那塊活的灰色物質,更重要的是指一種隱秘的內心經驗,一種本真的精神狀態。憶明珠的一首詩曾經深深打動過我:“何必去撫慰我的靈魂呢?它從不走到人跟前。它的臉上是打了‘金印’的。”(《述懷·其四》)上面這個句子的前半部分是關於靈魂的現代科學解釋。我一直搞不清楚它在哲學上究竟應該被視為唯物主義的一個勝利,還是相反,唯心主義的一個勝利。不過我想這並不重要。認為那塊灰色物質會像松樹分泌油脂一樣分泌靈魂是荒謬的,但它無疑有助於支援這樣一個結論,即靈魂,正如弗洛伊德所說的“原欲”一樣,是一種與生俱來,因而不可泯滅的力量。或者不如說,它就是一種“原欲”。相對於生命中其他的慾望而言,靈魂的力量似乎要脆弱得多。事實上人們很少注意傾聽那來自性靈深處的聲音——那本是惟一真實的聲音——而更多地陷於與外部世界渺無止境的糾纏之中。這還是一種常態;靈魂脆弱的更有力的證據是在它遭到討伐的時候,也就是憶明珠所說的臉上被打上“金印”的時候。在這種情況下,往往是靈魂本身首先陷入了混亂,不知其然亦不知其所以然。中國曆來的“誅心”之術(其現代版叫“在靈魂深處爆發革命”),就建立在利用靈魂的這種脆弱本性的基礎上。其妙處在於經由“誅心”而達到“心誅”。一致於此,靈魂的有無就真的成了問題了。這一類悲喜劇我們已經見得很多,包括很多詩人在內;而詩人,照一位先哲的說法,本是那些伺奉靈魂的人。但是另一方面,靈魂的力量又比人們通常所認為的要強大,或者換一個說法,堅韌得多。正如我們在祥林嫂那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