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帳下的時候。”張謇在吳長慶幕中教過袁世凱讀書這段歷史,知道的人很多,十餘年前楊度就聽人說起過。

“季直這個人是有眼力的,他知道我能辦事,向吳軍門推薦我,我一直感謝他。但他太愛面子了,器量又窄,說我原來稱他先生,後來升了官就不再稱他先生,稱他季直兄,他寫了一封二三千字的長一信罵我忘恩負義,說什麼我的官職愈高,他的身份就愈低。你說這種酸腐氣好笑不?他只比我大五六歲,做過我兩三個月的先生,我叫他季直兄,自認為也沒有多大的不敬。我見他太小肚雞腸了,犯不著向他解釋。就這樣,我們二十多年裡斷了往來。”

袁世凱說到這裡,輕鬆地笑了笑,拈起一塊核桃仁放到嘴裡嚼著。楊度聽得很有味道,他也覺得張謇的心眼是小了點。不稱先生改稱兄,也夠不上忘恩負義,何況在幕府裡指導詩文的先生,與正式磕頭拜師的先生究竟還是不同的。

袁世凱繼續說下去:“那天,我突然接到他從漢口發來的電報,說十號下午車過彰德,欲下車與我見面,叫我莫外出。季直這人也難得。我當督撫軍機大臣時,他不與我往來,現在我倒楣了,他來看我,夠朋友!我親自去車站把他迎來洹上村,二十多年的隔閡一杯酒給冰釋了。”

“痛快!”講交情重朋友的楊度覺得自己身上的血都滾動起來。

“敘了舊,又說了他這些年辦紗廠的酸辣苦甜,還說起了立憲和諮議局的事。”

楊度挺直腰桿聽著,心想張謇來洹上村,決不只是敘舊釋嫌,看來談局勢才是他真正的目的,說:“季直先生雖只是江蘇一省的諮議局議長,其實是各省立憲派眾望所歸的領袖。他在京師跟我說過,非要倒掉皇族內閣不可。”

“他也跟我這樣說。”袁世凱詭譎地眨了眨眼睛說,“皙子,你想他還對我說了些什麼話?”

“什麼話?”

“他說倒掉皇族內閣後由我來做內閣總理。這不是異想天開嗎?”

哦,楊度明白了,原來立憲派的領袖早已許了他內閣總理,怪不得他對湖廣總督不屑一顧。不過,張老夫子的話也是實話,倒掉了皇族內閣後,當今天下能任總理的,除開他袁慰庭,還會有誰更合適呢?眼下這亂糟糟的局面,怕是哪一個都駕馭不了!

“這不是異想天開,除季直先生外,據我所知,湖北的湯化龍、湖南的譚延輳А⑺拇ǖ鈉訓羈 ⒅繃サ乃錆橐粒��強贍芏薊嵊蕩髂�鋈巫芾澩蟪肌!�

“皙子,你看以慶王為首的這個皇族內閣什麼時候會倒呢?”袁世凱側著腦袋問。

皇族內閣遭到普天下的反對,楊度也認為它非驢非馬,一定命不長,但什麼時候倒臺,他卻沒認真想過。尋思一會兒,他忽然靈機一閃,興奮地說:“宮保大人,叫他眼下就倒如何?”

“眼下就倒?”袁世凱睜圓了兩隻大眼睛。“可能嗎?”

“完全可能!”楊度斷然說,“現在早倒遲倒,就憑您一句話 了。蔭昌是絕對辦不了武昌的事的,攝政王只能求助於您。暫不出山,坐觀虎鬥,到時您就提出,非責任內閣不能應付這個局面。皇族內閣不就倒了嗎?”

“皙子,你這是要挾朝廷呀!”袁世凱站了起來,大聲笑道,“慶王派你到彰德當說客,想不到你卻拆他的臺。”

楊度知道自己這個主意已經完全得到了袁世凱的贊同,也高興地站起來說:“我不是慶王一人的說客,我要對國家負責,為天下蒼生著想!”

“說得對!”袁世凱對這句話大為讚許。“皙子,你到視窗邊來看看!”

楊度跟著袁世凱來到書房大窗邊,順著他的手勢向外面看去。喲,窗外的氣象果然不俗。

近處,袁府的養壽園亭閣巍巍,碧波粼粼,幾隻小漁舟在水面上輕悠悠地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