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寒雪永封的大地般,只消一眼就要教人為之喪膽。突然,她開始後悔了,那往昔在她眼中的完美身影,此時此刻竟比夜又還令她感到恐懼。

“你說都說了,就給朕說清楚!”不同於平日一貫的火爆,納藍的聲音又輕又柔,可其中的怒氣卻是非常分明。

“我……我只是看到皇……皇嫂在潯溯苑裡和……和那個西垚國的使者……談話,而且皇嫂還說……說……說……”

“說什麼?”納藍大吼一聲。

水仙被突來的聲響嚇得整個人跳了起來,她忍不住以手掩耳、雙眼緊閉,直覺的大喊出聲,“她說要和那個西垚國的使者相伴遊歷四方!”

“什麼?!”他的聲音又低又柔。

納藍手掌之下的石桌剎那間四分五裂,上頭的美酒、佳餚散落一地,地上是一片令人心驚的杯盤狼藉。

“我……”水仙被四濺的石塊驚得撫著心口,急急退了好幾步。她以為他在聽到這件事時大不了將那個女人趕出宮,可她怎麼也沒想到他會這般生氣,雖然他的聲音又輕又柔,但她幾乎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怒氣,而且他的表情就像是恨不得要將眼前的一切事物悉數搗毀般。

“你再說一次!她說什麼?”納藍看向臉色發白發青的水仙,一字字的說。

“我……我……我……”水仙說什麼也沒有勇氣再出聲,就連這個“我”字,都像是用氣逼出的變調聲音。

“要和那個男人走是嗎?”納藍的聲音輕蕩蕩得像風一吹就在空中飄忽不定。

水仙嚇得閉上眼睛、縮起身子。這是她第一次明白俊美宛若天神的皇上堂哥,真正發怒起來竟然比閻王還可怖;這也是她第一次開始覺得,她是不是太低估了那個女人了?那個女人是哪來的勇氣敢和皇上堂哥對抗的呢?

當水仙再次張開眼睛時,整個東清園除了她,再無他人,只有眼前滿地的凌亂證明剛剛的那場風暴並非是她白日無聊的南柯夢境。

碧蟬轉著手中的鴨跖草,心中仍是為了那“牽掛”兩字而輕漾不已。

人總說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那西垚國的使者到底是在她身上看到了什麼,會讓他對她說出這樣的話?

她不是早就明白宮中不該是她久留之地,現在能有機會一償夙願,能完成她行遍天下的夢想,那她還有什麼好牽掛的呢?

她知道自己一點也不眷戀宮中奢華的生活,對她來說,這樣的生活只像是一座精美的牢籠。她情願細嚼青菜野果勝過大啖山珍海味,她情願親眼目睹朝霞於萬仞山群而起的千道金芒勝過擁有千兩黃金白銀……那她還能牽掛什麼?

他嗎?

碧蟬勾起一抹近乎自嘲的笑容,搖搖頭,拿起手中的鴨跖草,先是在胭兒紅絲的大牡丹旁比了比,又在紫線壽香的巴掌大球菊的下頭放了放。在這種滿是奇花異卉的園子中,這小而不起眼的“碧蟬花”種在哪兒都嫌突兀。看來這鴨跖草還是適合生在野地河邊,一如書中描述般的漫漫生成一大片——一如她也不合適生長在這華美的深宮林苑!

她伸舌舔了舔唇,那微微的刺痛讓她輕抽了一口氣,想是她想得太過入迷,何時將自己的唇咬破了也未曾發覺。

“你手中拿的是什麼東西?”

納藍的聲音由身後響起,被嚇了一跳的碧蟬沒好氣的轉頭白了他一眼。“是那西垚國的使者送的。”

“西垚國的使者?那你剛剛真的和他在這兒見面?”

碧蟬一點也沒有發現納藍異於平常的森冷語氣,仍是自顧自地點頭,“是呀!他剛剛還在這兒的,如果你要找他,那你是晚了一步了。”

“他,朕定會去找,但現在朕找的是你。”納藍凝眼看她。

“找我?找我做什麼?沒人陪你吵架太無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