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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詳計劃,表面看似流連花叢不務正業,實則三年前裴衍禎初奪大權時便開始謀劃此事。
我曾以為揚州沈宅定已被翻抄一空後空置荒廢,孰料,竟是一草一木皆養護得極好。連我最後離開廂房時,放於妝奩前的那支梅花簪都分毫未移,目光所及之處無一不是纖塵不染、窗明几淨。便是那隻聒噪話癆的大鷯哥也還掛在窗臺下,興奮地在架上跳來跳去,居高臨下看著來來往往重又熱鬧起來的家人。
兩年不見,小弟弟沈在已全然褪去孩童稚氣,躥高許多,站在我一旁竟隱隱有男子漢的氣魄,叫人心生安定。大弟弟沈世已於去年娶親,娶的是一個樓蘭當地女子,窈窕嫵媚,雖並非出自名門,爹爹和大姨娘卻也不加反對。現下舉家遷返揚州,那樓蘭女子自然也跟了回來。
家人似有默契一般,絕口再不提那些舊人舊事,只當中間過往幾年皆是空白。唯我初返揚州那日,爹爹抱過我的肩頭按入懷中,嘆了一口氣,“妙兒,只怨你爹我識人不清,誤了你啊!”
我靠著爹爹肩頭眺望遠處隱隱綽綽的瘦西湖,面上扯出一笑,“如今這樣也挺好。”
沈家一門還魂之事在揚州城中私下裡被傳得沸反盈天,簡直蓋過宋席遠登基之事,但凡能找點藉口登門的人皆要上沈家親眼見識一番,只差不能親自摸摸沈家人的面孔,探探是不是暖熱的。
國中最好的武戲班子被爹爹請回了家中,鏗鏘之聲於沈家大宅中重又不絕於耳,不過相較於臺上唱戲的鼎沸熙攘,臺下看戲的就冷清了許多,爹爹和兩個弟弟忙於生意,姨娘們打小麻將,宵兒看書,剩下便只有我一人獨自對著戲臺。
我常常想,究竟是我在臺下看戲,還是武生們在臺上看我。
“妙兒,想什麼呢?”爹爹像拍小孩一般一掌拍在我頭上。
一日日過去,我原先健忘的毛病日漸好了些,卻又得了個走神的症狀,有時一走神便足兩個時辰,現下就是這般,臺上戲子們早作鳥獸散盡了,我還坐在偌大的戲園子裡,也不曉得走神了多久,若非爹爹鐵砂一掌,怕不是要到日頭落盡了才能回魂。
我回身對爹爹笑了笑,“沒什麼,就是有些秋乏。”
爹爹繞過圈椅,在我身旁與我並肩坐著,看著空無一物的戲臺,約莫一盞茶後,開口道:“妙兒,宋席遠那小子……”下一刻才想起方才提及之人今非昔比,這麼稱呼似乎不大對,遂改口道,“你知道,陛下對你尚有舊念,你不必……”
“爹爹。”我截斷爹爹的話,伸手蓋在爹爹的手背上,“您亦知是舊念,既是舊了,便就
讓它都過去吧。”
爹爹大馬金刀一拍大腿,“我女兒好志氣!天涯何處無芳草,舊的我們都不要,爹爹明日裡就給你尋個新的來!”未待我辯解,爹爹已鬥志昂揚地闊步出園去。
我整整衣襬哭笑不得起身,以爹爹說做便做的利落性子,怕不是明日裡我一睜眼,就有人上門提親了,須和爹爹說說清楚才好。
我出了戲園,繞過假山亭臺,沒尋著爹爹,卻在晴雪堂後瞧見大弟弟的娘子在逗那大鷯哥玩耍。
她似乎正費力地想引那鷯哥開口,孰料一口異族生澀腔調,莫怪這鳥不肯開口,我都聽不明白,怨不得這鷯哥平日裡雖話癆,現下卻緊閉著一張嘴,深沉地眺望假山上的狗尾巴草。
那大娘子亦有些氣性,但見她伸手輕輕拽了拽鷯哥的尾巴,本來還擺譜的鳥兒似被驚怒了,撲扇了兩下烏黑的大翅膀,歪著小腦袋看著大娘子,口中唸唸有詞開口罵道:“或抄或誅!或抄或誅!或抄或誅!”
我一下斂去唇邊笑意,這四字原本是我心中魔魘禁忌,冷不丁被它這般聒噪大喊出來,一字一字砸得我腦仁兒生疼。
只是這鷯哥大喊大叫非但驚動了我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