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杜士儀的人,如今大多天南地北,幾乎就沒有留在朝中的,其中他跟了章仇兼瓊,侯希逸投了安祿山,王翰等人在北庭吹了多年風沙,段廣真在河東呆得好好的,卻又被調去了北庭,杜士儀當年的同年張簡、韋禮等人甚至也一直被壓在外任上……有時候想想,他也會不免覺得,若他當初沒有為其效力,這些年的境遇是否會好些。

可此次隨著章仇兼瓊回京,面對這一**顯然是有人推手的險惡風潮,他才算是看透了。想當初他如果願意一直在杜士儀幕府,如今來聖嚴張興等人所處的位子,他當然也可能達得到。可他因為想試著在朝中做出些事情來,杜士儀二話不說就給了他機會,他也一度官居殿中侍御史。即便他曾經是蜀中富家,可如果沒有杜士儀給予他的政治上經濟上的暗中支援,他在朝中時也好,在章仇兼瓊身邊也好,怎會應付裕如,怎會讓人人說好?

而他從朝中這一騰挪出來,前程還不是一樣如花似錦?杜士儀從沒有要求過他做什麼風險很大的事情,他此次自可心安理得地去當自己的劍南道節度使!

朝中有人好做官,有如此體會的並不僅僅只有一個章仇兼瓊。高仙芝這次到長安來,透過邊令誠重重賄賂了一批宦官,甚至和高力士攀上了關係,一下子就覺得自己竟是精窮。畢竟,他這個安西四鎮節度使方才剛剛上任,下頭的孝敬也好,刮地皮也好,什麼都還來不及,都是他在都知兵馬使任上積攢下來的錢,在西域不少,在長安卻連個水花都砸不起來。如果不是杜黯之曾經那筆厚厚的饋贈,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否成功挺過夫蒙靈察這一關,順利地成為安西四鎮節度使。

所以,當上元節面對李林甫那張邀約的帖子時,他只覺得有一種想要抓頭皮的為難。因為宦官們的胃口比他想象中更大,他已經沒錢了,如今還要去見李林甫,難道他要去東西兩市的櫃坊打白條?

不但李林甫表示善意,天子慷慨地將韋堅的舊宅賞賜給了他,而且特令他在上元節前入住。他當然感恩戴德,帶著下頭牙兵住了進來。韋家人全都是死在外頭,這座宅子別人認為是凶宅,對他這個見慣戰場殺戮的人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可他帶來的都是大男人,裡頭的僕婢固然有現成的,但他哪裡能輕易信得過。可是要備辦這些,不但需要人幫忙,而最關鍵的是,他現下囊中羞澀,兩袖清風!

“大帥,杜將軍親自送了上元節禮來。”

聽說杜廣元親自來了,高仙芝立刻丟下了心頭煩惱,擺出了一副威嚴的上司樣子。杜廣元進來行禮之後,奉上了一個看上去並不太沉重的匣子,坐下和他商量了一陣子歸期後,就早早告辭了。等到人一走,他想到杜廣元拿了東西過來時,彷彿裡頭輕飄飄的,他便若有所思地隨手開啟了匣子,就只見裡頭是厚厚一沓紙片。吃了一驚的他開啟一看,立刻就輕輕吸了一口氣。

五十貫一張的櫃坊飛錢,總共是二十張,一千貫。看似這並不是一筆大數目,可對於這會兒的他來說,正是救急的錢。而錢票最下頭,則赫然是一封沒有封口的信。他取出信箋展開一看,卻見字跡蒼勁有力,字裡行間卻沒有什麼生僻的字眼,全都是通俗易懂的大白話,竟是杜士儀給他的。信中,杜士儀表達了他當年對杜黯之的照拂,如今對杜廣元的提攜,對匣子中的飛錢,則是明確表示,只是賀他喬遷之喜的一份薄禮,最後才是畫龍點睛之筆。

如果李林甫對杜廣元的去處有什麼暗示,煩請高仙芝高抬貴手,留不下人的話,千萬不要把人放到河北道安祿山下就行了。

一想到杜士儀曾經滅了突厥,大敗回紇,在漠北建造了安北牙帳城,功勳赫赫,如今卻為了長子這樣來求自己,高仙芝先是有些自得,可緊跟著擰起了眉頭。如果杜士儀送他一堆金銀財寶,託他照拂杜廣元,那他興許還會猶疑,可這不多不少的一千貫,只是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