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和煦的陽光並沒有穿透閒梳院的屋頂。在紫禁城冷宮的這個角落,一切仍被陰影籠罩。支起窗戶,胤禛望著環繞在門口的幾株已枯黃了一半的桂花樹發呆。屋子前邊一株大樹上的喜鵲吱吱呀呀吵鬧個不停,更惹他心煩意亂。腿傷痊癒的小太監常喜陪在一邊,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胤禛站在這間人去樓空的屋子裡,低頭沉思。常喜雖然猜測不出他的心思,但只要瞥見他攥緊的眉尖便能把握到他此刻的情緒。徘徊在屋主人常常伏案看書的書桌前,胤禛終於坐下,隨手翻閱起屋主人案頭上的幾冊舊書。突然,在一本詩詞卷冊中,一張寫滿了人名的紙籤跳躍出來!盯著這張紙籤,胤禛的臉色瞬間蒼白!接著,常喜聽到了輕微的牙齒相叩的摩擦聲!男人垂放在體側的手指緊握,他突然站起身,把紙籤揉成一團,捏在掌心。剛做了一個想遠擲的動作,卻又停下,把紙展開,用指甲把它撕碎。最後,猛地拋灑向頭頂。紙屑片片飛落。迎著風,胡亂飛舞。一小片掉落在常喜的腳邊,殘缺的一個“堯”字印入眼簾。

常喜不由心中一動,暗想:“難道宮裡那些傳聞都是真的……不會吧……他們兩個人是兄妹呀……可是……可是如果僅僅是兄妹的話……就沒有私……雙雙一同……消失的理由啦……”

作為胤禛的貼身太監,常喜無疑距離實情最近。因此,他也把他的嘴巴、甚至他的想法管得很嚴。硬是用一同消失代替了“私奔”的說法。

憤怒中的胤禛回過頭,用吃人的眼神盯住常喜,發出如負傷野獸嘶吼般低沉的命令。

——“傳方苞。”

三個字清晰地落進小太監的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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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懶洋洋的紫禁城別處的殿宇沒有睡著。皇后那拉氏正坐在屬於她的那把椅子上俯視著跪在腳下的耿妃。法華寺事件的風暴雖然過去,但她,母儀天下的女人仍然心有餘悸,神思不寧。精神剛剛恢復正常的她在法華寺兇險的事件中顯然受驚過度。李甲,十三,多鐸,巴爾烈,心採。胤禛,一個個可怕的,鮮活的,令她感到迷茫又混亂的影子始終在她眼前來回出現。雖然李甲後來被十三的鳥銃打死,但是,這個反賊拽住她頭髮,在眾人面前戲辱她的一幕仍然叫她刻骨銘心。回來後,她的耳邊總是出現反覆的刀劍聲,鳥銃聲,嘶叫聲。她私下偷偷找過太醫,以一個宮女出現類似境況的症狀向太醫打聽病情,得到的回答卻是瘋癲發作的前兆。為此,她急忙叫太醫開藥,然而,卻在聽說吃藥後會大把大把地掉頭髮之後,把藥碗狠狠砸碎。強打著精神,她決定苦撐下去。然而,為此,她整夜整夜地失眠。整個人逐漸陷入焦躁的陷阱。

“耿妃……皇上叫我問你些話……你可要好好回答……”集中精神,那拉氏費力地說出這句話。

耿妃蒼白著臉,跪在地上點頭。

“法華寺那日的事情……皇上早已交待過鈕鈷祿氏……叫她拖住年……年妃……怎麼……怎麼後來年妃又會與心採同時出現在法華寺呢?”那拉氏問。

瞥了眼那拉氏威嚴的面孔,耿妃心中冷笑,“好哇,出了事,你們不去問鈕鈷祿氏,反倒先來捉我的不是,嘿嘿,厚此薄彼也不必到這個地步吧!”想完,她按捺下性子,遂把心採那日進宮哭訴年羹堯花心的事情說了。

聽完,那拉氏凝視著耿妃賊溜溜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才嘆出口長氣,“原來是這樣!這麼說,鈕鈷祿氏倒也算是盡萬歲爺交待的職責,倒也不須擔什麼責罰了……”

聽完這句,耿妃終於忍不住。尖細著嗓子,用忿忿不平的腔調反問,“皇后娘娘是在暗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