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路走到黑

董秋雲泣不成聲,再也說不下去了。看著狄慶槐還是沒什麼表示,一旁的弟弟慶祥再也忍不住了,衝到他哥面前大吼道:

“哥!醜事你都做下了,嫂子也沒要跟你計較,你總不能連句像樣的人話也不說吧!”

一直愣著的慶槐,這時忽然面對秋雲單膝跪下,揚起臉來急促地說:

“秋雲,我確實對不起你和孩子,也讓全家都丟了臉。我這裡跟你說聲對不起,你想怎麼對我,我都沒話可說。可我既然出了這件事,也就不打算回頭了……”

院裡突然靜得可怕,所有的人聞言臉色大變,簡直驚愕之極。狄小毛一躍而起,將板凳狠狠向他砸去:“你個給臉不要臉的東西!你這也叫人話?!我把話說絕了,你要是鐵了心不要這個家,那你就滾蛋,永遠也不要回來!”

狄慶槐靈巧地一閃,板凳沒有砸著他。“好,我這就走,馬上走!”他邊喊卻邊衝進了自家的小樓,砰地一聲關死了門。

狄家長輩一片叫罵,有人還上前氣惱地拍打木門。在這一片混亂中,只有秋雲十分冷靜沉著,她的眼淚早流乾了,她的任務也完成了,她奉公爹之命給了丈夫最後這個機會,她不再抱任何希望了。

於是她也大步走出了狄家大院。非狄姓家族的瞿志平和馨蘭正焦急地等在大門外,他們沒資格參加這個“會議”,但是結局卻早在他們意料之中。既然已知結局還要逼著狄小毛走這個過場,瞿志平也是有他的深謀遠慮的,他不能背趕走狄慶槐的罪名,更不願在將來為此承擔什麼後果。

關於將來,他倒比在場的所有人都樂觀,他深知急於出走的狄慶槐即使不出這個岔子也會找那個“藉口”一走了之的;但他認定了也許用不了多久狄慶槐就會重新回來的,就像他瞿志平自己一樣……中國人的鄉土觀念根深蒂固,在全世界都是獨一份兒,別說背個挎包出去打工、流浪,君不見多少香港、臺灣的世界級億萬富翁,最後也總是憧憬著“葉落歸根”……

長久的沉默後,瞿志平對秋雲說:“秋雲,我看,你暫時避一避吧,平息一下,給慶槐點兒時間讓他冷靜下來,他現在是太沖動了……”

秋雲看著馨蘭手裡牽著的孩子,囡囡也望著媽媽:“媽媽,你和我爸吵架了?”

秋雲強作笑臉,搖搖頭。為了孩子,她什麼都能忍受。當天她再沒有回家,由吳馨蘭陪著,帶著囡囡住進馨蘭公司裡的那間臨時宿舍。

兩姐妹一個有家不願歸,一個有家不能歸,兩人一直聊到深夜,說到傷心處,忍不住抱頭痛哭。秋雲告訴馨蘭,不管狄慶槐態度如何,她決定回孃家住一陣子。她是無錫人,老家在太湖邊上的—個幽靜而優美的小山村,離這兒有百十里路。馨蘭瞧著已經熟睡的囡囡,驚問她孩子怎麼辦?秋雲說,她已經打定主意,讓念小學二年級的囡囡在老家村小插班念上一學期;至於回不回狄家灣,明年開春再說吧……馨蘭沒再勸她了,事到如今只好如此。她感到,秋雲心裡並沒有最後絕望……

的確,她和瞿志平的判斷沒錯,狄慶槐也說,也許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回來的。但現在他是非走不可。狄姓家族中惟一不想阻攔他的,只有她媽媽。識字不多的老太太其實比一大群老少爺們兒更明智也更現實,因為她也懂得強扭的瓜不甜這個最簡單的道理。當院裡的老人們陸續散光後,瞿志平敲開了慶槐的家門,也只有他才能敲開。在這之前他讓狄家的人都避開了,他覺得自己滿有把握的。

屋裡一片凌亂。狄慶槐正在收拾著東西,把日用必需品等什物,一古腦兒塞進一隻挺洋氣的行李箱裡。這箱子還是他上次離開上海時買的,現在裡面已經有了幾件換洗衣服,當然還是秋雲替他洗淨的,但是放進這箱子的卻是母親。

老太太無論再怎樣喜歡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