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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慶槐很難看地笑了:“別大驚小怪,你又不是不知道。遲早都有這一天的。”
炳根眨巴著眼,心照不宣地笑笑,果然不再多嘴了。他將二人請上樓,又把無關緊要的人趕了出去,三人才聊了起來。原來,柄根重新回上海後,自己辭去了狄家灣農工貿公司駐滬辦事處的職務,真正幹上了個體戶。這爿小店是他趁人之危從一個破產的小店主手中,以很低的價錢買下的,又從廣東、福建進些影碟機、音響什麼的,就開張了。但生意並不景氣,主要還得靠偷偷賣盜版Vcd維持著。聽到這裡狄慶槐暗自一笑,想怪不得這小子對我們還算客氣,原來還沒有到“一闊臉就變”的地步呢。
說話間就到了吃午飯的時候,炳根熱情地要給他們接風,狄慶槐也不推辭,於是三人打的來到一家還不俗的飯店。下了計程車後,狄慶槐問炳根,你自己的車呢?
炳根仍然一口蹩腳的上海腔調,半開玩笑地說:“現在的上海人講:自家有車勿算派頭,有車還得有專門的司機,那才真正是軋足‘臺型’呢……”
玉貞插嘴說:“那你請個司機不就行了?”
炳根苦著臉搖頭道:“依真講得太輕巧了。這個‘派頭’,阿拉現在還摜勿起,不瞞你們說,最近手頭有些緊,我那輛車早拿去掉頭寸了……慶槐,雖說我眼前比去年依來的時候好一些了,但還是弄得勒煞吊死的,現在生意不好做啊……”
狄慶槐一笑,學他說話:“算啦,儂這口‘上海話’阿拉聽匆懂,依還是講家鄉話吧。炳根你放心,我不會一開口就跟你借多少多少銀鈿的……”
炳根果然變了腔調:“說哪兒去了。我知道,你這種人,無論什麼時候都比我高出一截,沒有個百把萬,你是不會帶著玉貞闖上海灘的,是不是?”
“炳根,你胡說什麼!”狄慶槐著惱了,“我在狄家灣這麼多年你不是不知道,我是貪汙了公款還是搶了銀行,哪來百多萬?這話你聽誰說的?”
炳根忙陪笑臉道:“跟你說句笑話嘛,當什麼真。好啦好啦,我已經出來了,狄家灣的事,再跟我沒關係了,不談這個了,來來,請,請。”
炳根特意選了一間“雅座”,將二人請了進去;這兒說話方便一些,也顯得不寒酸。上海人確實跟別的地方的人不同,無論再拮据,真心請人吃飯就決不會低檔次;炳根不知不覺真的已經快被同化了。坐定之後炳根拿起菜譜,遞到玉貞面前,說女士優先,想吃什麼自己點吧;然後又對狄慶槐笑道:
“慶槐,你真有脾氣,敢邁出這一步!就為這個,我們呆會兒也得乾一杯。喝什麼?來瓶‘人頭馬’吧?”
嘿,剛才還一個勁哭窮,現在又情不自禁地開始“摜派頭”,狄慶槐真摸不清他的底細了。旁邊的玉貞聽炳根這一說,卻忍不住笑起來。炳根被她笑詫了,低頭察看著自己筆挺的西裝,又下意識地整了整領帶,不解地問玉貞:“你笑什麼?”
玉貞說:“說起喝酒,我想起有一年春節,你捧著土罐喝了五六斤紹興黃酒,醉得在泥地裡打滾,還是你家招娣找人用門板把你抬回家的,像只脫底棺材……”
炳根正襟危坐,擺擺手道:“別提了別提了。是啊,要沒那段苦日子,我也不會逼得出來闖世界了。”
狄慶槐想起什麼來了,忙問:“我聽說招娣也跟你到上海來了呢:她人呢?”
“她在這兒除了嘮叨添亂就是丟人現眼,我把她哄回孃家去了。”
狄慶槐笑著脫口而出:“你是嫌棄人家了吧?”
狄炳根想了想,突然抬頭瞪著他:“那你為什麼不跟秋雲一起出來?”
突然沉默下來。兩人都意識又說走了嘴,各自瞥了玉貞一眼。玉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