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也有些不自在了,低下頭不吱聲。瞧著狄慶槐滿臉辛酸的樣子,炳根忙又把話岔開:

“其實是招娣她自己願意回去的,只是每個月上我這兒拿一回錢,我們彼此互不干擾,輕輕鬆鬆的,省出好多麻煩……”

說話間菜上來了,果然不俗,有大蝦、螃蟹、團魚,真還上了一瓶“人頭馬”。這小子如此出手不凡,看來沒跟他們說實話,顯然打了埋伏。對這一點狄慶槐倒也能理解,生意人嘛,哪能隨隨便便就把自己的底細交待出去。吃著喝著,他的心情也漸漸平靜下來,把自己眼下的困境簡單講了講,然後直言相告:

“炳根,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開口找你幫忙的……”

炳根已經喝得滿臉通紅了,又找到了感覺,拍著胸脯道:“慶槐,只管說。我狄炳根能有今天,還多虧了你。能辦到的,我決不含糊!”

“我自己的事,不想麻煩你了。我只想請你替玉貞找個事先做做……行嗎?”

炳根愣愣地看著他,又回頭瞧瞧正眼巴巴望著他的玉貞,雖然面露難色,但仍下意識地點點頭。

瞿志平被任命為狄家灣農工商股份公司的副總經理後,卻並沒有到任,因為他畢竟還要回上海辦留職停薪或者辭職手續。在狄小毛的再三勸說下,他只勉強同意代理幾天燈飾廠的廠長,算頂狄慶槐的缺。本來大家都同意讓狄慶祥幹廠長的,但狄小毛考慮到這孩子還是太嫩了點兒,也擔心別人說閒話,就沒同意,只讓慶祥當了個廠長助理,讓他輔佐瞿志平先幹一段時間再說。

慶祥上任的第一天,狄小毛跟他談過一次話,問他有什麼打算。他原以為慶祥會說出一大套管理啊、市場啊之類的宏偉規劃,哪知慶祥開口卻說,他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準備去把嫂子秋雲接回來。狄小毛驚訝地說:“你扯到哪去了,這算什麼事?”

慶祥挺認真地回答:“我們狄家爺們兒太對不起她了,良心上不得安寧,什麼工作也幹不好的。明天,我就去接嫂子……”那意思是不管你這老子同不同意,我這算是跟你打過招呼。

狄小毛沒再說什麼,其實,他也早就有這個打算了。

第二天是個公休日,狄慶祥果然就自己開著車,向秋雲老家出了。

到底回不回狄家灣,秋雲原來打算在孃家呆到明年開春再作決定,但是隻呆了一個多月,她便呆不住了。父母和哥哥在太湖邊經營著一個網箱養殖場,生意做得紅紅火火的,按說收留她孃兒倆不成問題,但問題是她跟狄慶槐並沒有離婚,這算怎麼一回事呀?她甚至不敢將自己這次突然回孃家的真相告訴他們,這事不僅難以啟齒,而且一想到將來,她就不寒而慄。

家裡人以為她不過是回來散散心的,時間一長,父母就催著要她回去了;女兒囡囡在這兒也呆不慣,只新鮮了幾天,就吵著要回家,要上學。秋雲眼見別人都在忙著,自己成天在家坐臥不寧,出去走走也是百無聊賴,正在猶豫是走還是留的時候,狄慶祥突然出現在她眼前:

一聽說慶祥是專程來接她孃兒回去的,秋雲的心一下又覺得有些溫暖了;不過慶祥還是好一番勸說,她才無可奈何下定了重回狄家灣的決心。說到底,狄家灣才是她真正的家,秋雲對那裡一草一木的感情,已經實在難以割捨。

回去的路上,慶祥告訴她,他哥臨走前還特意囑咐託瞿志平給他爸帶話,求老頭在公司給她安排個工作。這也使秋雲心裡早已死了的那份兒感情,重新又活動起來。一日夫妻百日恩,狄慶槐的出走,不僅是為了那個瞿玉貞,還有其他更為複雜的原因,這一點她倒是早就看得清清楚楚;

尤其是慶祥告訴她,他哥還說,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回來的,秋雲就決定再原諒他一次,等待丈夫的回心轉意。其實,即使將來真正跟狄慶槐分手了,又有什麼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