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聲扎進了他的耳朵,金掌櫃猛地一震:不是說幫派鬥爭已經結束了?

仔細一看,居然是田二失手砸了盅子,還對著那堆殘瓷呆呆地發愣。金掌櫃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怎麼回事兒?眼珠子長在腦袋上了!拿個盅子也能砸了!這都幾年了?還這麼笨手笨腳!存心搗亂不成……”

噼裡啪啦,炒豆子似的說了一大通。說了半天,卻聽不到一句低聲下氣的討好的回聲。

金掌櫃終於正眼瞧了瞧田二。田二面色蒼白,萎靡不振,跟丟了魂似的。金掌櫃便有些暗自惴惴:今個兒怎麼了?平時不都伶牙俐齒的?還是,被我打罵慣了,就傻了?

他砸吧幾下嘴,斜睨著田二:“罵你都罵得我口乾。去!倒杯茶來!”

田二傻傻呆呆地“哦”了一聲,痴痴地在藥房裡混亂轉了一圈,隨手一摸,將一個硯臺捧到了金掌櫃跟前。

金掌櫃瞪著硯臺裡濃濃的墨汁。他的臉映在墨汁裡,也變黑了。金掌櫃黑著臉開罵:“讓我喝墨汁!你是想毒死我,還是想諷刺我肚裡沒墨水!”

田二還是那副傻了的模樣,兩眼呆滯,面貌無神。金掌櫃很是氣悶,將賬本往櫃面上一摔:“去去去!給我到後院窩著去!一副喪家樣兒,省得站在這兒阻了我的財運,還讓我沾了你這小王八的黴運!”

田二殭屍似的一步兩步地移到後院去了。金掌櫃瞅著他走,抱著雙臂,暗自盤算:敢情是病了?這小王八羔子……病了就得休息,病了就得看大夫,工錢照扣!扣他多少好?十兩還是十五兩?不好,還是扣他二十兩。今年僱車伕的銀子也就有了,哼哼哼……

金掌櫃正盤算虛擬的財路,真實的財路就上了門。衣裳光鮮的豪門家丁一出現在視線中,金掌櫃立即羞惱去無蹤,笑容更出眾:“這不是賴大爺嗎!這怎還親自來了?這回是要靈芝還是冬蟲夏草?上次去孫員外府上的時候,孫員外還說雲南那邊的人參吃著好,要我多留著點兒!我都專門留著吶!我給孫員外稱幾兩上等的人參,等會兒親自送過去如何?”說著就興致勃勃地要動手去拿秤砣。

這廝賣藥,跟賣姑娘似的。家丁很是不屑,語氣更是不耐煩,粗聲粗氣的:“不必了!我們家老爺沒惦記著你家的人參!”說著從袖子裡掏出一張方子,往桌上一拍:“照這方子,揀上好的藥材來便是!”

金掌櫃笑得俗豔的臉上便有些訕訕的,拿起方子來一瞧,笑容又減幾分:“這方子,是治風寒的?”

“大夫說了,不是什麼大病,你照方子抓藥便是!”

金掌櫃順藤摸瓜,又搬出了倒背如流的那一套:“可不能小看這小病!如今時氣不好,四方村那邊不乾不淨的,誰知道會有什麼?按我說,拿點人參鹿茸,好好保養才好……”

家丁冷冷一笑:“金掌櫃足不出戶,訊息靈通的很。您該不會還不知道,白大夫妙手回春,已經開出了治瘟疫的方子了吧?”

金掌櫃的笑容頓時一絲也無,臉變成灰白色,似乎太過驚訝,幾乎是從喉嚨裡發出了“嘎”的一聲。

“我還聽說,有幾個村民已經被治好了,都已經能扛鋤頭下地了……”家丁無情地喋喋不休、喋喋不休。到後來,金掌櫃已經是渾然忘卻了自己是幾時按著方子抓藥、幾時送走家丁、家丁是幾時走的,還有自己是幾時回到櫃檯後頭的。

他完全變成了另一個田二,忘記自己是如何痴痴傻傻地抓藥,忘記家丁是如何用看傻子的眼光看著自己,更忘記了家丁臨走前那句咕噥:“要不是老爺心急,那些藥鋪又怕螃蟹幫找麻煩、還沒開門,我會跑到這兒買這種摻了假藥的‘名藥’?”

金掌櫃發了許久的呆,陡然醒轉,衝向後院,衝呆滯地蹲在井邊的田二吆喝:“田二!出來守著鋪子!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也等不及田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