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忙著在想別的,連吃飯都給忘了,是嗎?”

她說話還保持著威爾士人的清脆口音,不受英格蘭西部傳來的那種喉音的影響——她說這些話,是不是在嘲笑他?萬一她知道了麼辦!他自忖道:“不行,不行;我得馬上走。我不能使自己處於這樣引起旁人誤解的惡劣地位。”

但是早餐過後,他想看見梅根的渴望便開始了,而且每分鐘都在強烈起來,同時生怕有誰在她面前說了什麼話,把事情都弄糟了。她一直不出來,甚至不讓他見一見,這不是好兆頭!他又想起那首情詩來。昨天下午在蘋果樹下做這首詩的時候,自己是那麼鄭重其事,專心致志,現在覺得這首詩真太無聊了,他把它撕碎,捲成了點板煙的紙捻兒。直到梅根拿起他的手來吻它之前,他懂得什麼愛情!現在呢——

還有什麼不懂得的?不過這有什麼好寫的,太乏味了!他到樓上自己的臥室裡去拿一本書,他的心開始劇烈地跳動,原來她在那裡鋪床呢。他站在門口看著;突然他心花怒放,只見梅根彎下腰去吻他的枕頭,正吻在他的腦袋昨晚壓出來的凹凹裡。怎樣才能讓她知道,自己已經看見了這表明熱戀的美妙舉動呢?可是,如果偷偷地溜走,給她聽見了,反而更糟。她捧起枕頭,端著,好像捨不得抖掉他那臉頰的印痕,忽然丟下,轉過身來。

“梅根!”

她用兩隻手捂著臉,但是兩隻眼睛卻好像正正地瞧著他。

他從來沒有想到過這兩隻晶瑩明亮的眼睛會有這樣的深度、這樣的純潔,會包含著這樣感人的堅貞感情。他結結巴巴地說:

“你真好,昨天晚上坐著等我。”

她還是不說話,於是他又支吾地說:

“我在荒原上隨便走走;昨兒晚上光景好極了。我——我是上來拿一本書的。”

這時,剛才看見的她在枕頭上的那一吻使他突然衝動起來,他走到了她跟前。他吻著她的眼睛,帶著奇怪的興奮想:

“我豁出去了!昨天好歹總是事出無心;但是現在——我豁出去了!”那姑娘把腦門子貼在他的嘴唇上,這嘴唇漸漸往下移動,最後接觸了她的嘴唇。這有情人的初吻——奇異,美妙,同時幾乎依然是純潔無邪的——到底在誰的心裡造成了最大的激動呢?

“今天晚上到那棵大蘋果樹那兒來,等他們睡了後。梅根——

答應我!”

她低聲回答:“我答應。”

她那蒼白的臉叫他害怕,一切都叫他害怕;於是,他放開了她,又回到樓底下。是的!他豁出去了!接受了她的愛,又宣佈了自己的愛!他走到院子裡那張綠漆椅子跟前,手裡可依然並沒有拿著什麼書。他坐在那裡,茫然望著前面,既得意,又悔恨,而在他的鼻子底下,在他的背後,農莊的工作照舊進行著。在這種令人奇怪的出神狀態中,他不知道坐了多久才看見喬在他後面不遠處的右邊站著。顯然這青年是在地裡幹了重活以後回來的,他替換著腳站著,大聲呼吸著,臉紅得像落山的太陽,在藍襯衫的捲起的袖子下,兩條胳臂現出熟桃子的色彩和毛茸茸的光澤。他的紅嘴唇張開著,兩隻長著亞麻色睫毛的藍眼睛定定地瞪著艾舍斯特,艾舍斯特譏諷地說:

“呀,喬,我能給你幫點什麼忙?”

“能。”

“什麼事,你說。”

“你可以離開這兒。我們不要你。”

剛說完這句簡短的話,他看見梅根站在門道里,懷裡抱著一隻棕色長毛小狗。她迅速地走到他跟前。

“這狗的眼睛是藍的!”她說。

喬轉身走開了;他的脖頸子是十足紫紅色的。

艾舍斯特用一個手指摸摸梅根抱著的那隻棕色的牛蛙似的小東西的嘴。它倚在梅根懷裡顯得多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