喚他名字。

羅蘭……來啊……羅蘭……來吧……來吧……來吧……

“我來了,”他輕聲說著便醒過來,突然坐了起來,渾身冒汗,發抖,似乎高燒仍控制著他的身體。

“羅蘭?”

埃蒂。

“唔。”

“做噩夢?”

“噩夢。好夢。黑暗的夢。”

“塔?”

“是的。”

他們看看蘇珊娜,她還在睡夢中,一動也不動。曾經有一個女人名叫奧黛塔·蘇珊娜·霍姆斯,還有個女人名叫黛塔·蘇珊娜·沃克。現在這是第三個:蘇珊娜·迪恩。

羅蘭愛她,因為她能戰鬥而且不屈不撓;但他也害怕她,因為知道自己將犧牲她——還有埃蒂——沒有疑問,沒有躊躇。

為了塔。

上帝詛咒的塔。

“該吃藥了。”埃蒂說。

“我不再需要吃藥了。”

“吃下去,閉嘴。”

羅蘭從皮袋裡喝著涼涼的溪水把藥吞下去,打了一個嗝兒。他沒在意。這是帶肉味的嗝兒。

埃蒂問,“你知道我們往哪裡走嗎?”

“往塔的方向。”

“當然,是啊,”埃蒂說,“可我覺得自己像是從得克薩斯來的鄉巴佬似的,不看看公路交通地圖,卻說要去阿拉斯加的什麼狗洞。那是在哪兒?什麼方向?”

“把我的皮包拿來。”

埃蒂去拿了。蘇珊娜動彈了一下,埃蒂停住了,他臉上被篝火餘燼映照得紅一塊黑一塊的。她再度安睡後,他才回到羅蘭身邊。

羅蘭在包裡翻找著,從另一個世界拿來的子彈把皮包撐得沉甸甸的。這些都是他人生經歷中留下來的物什,從這裡邊找出他要的東西沒費多少時間。

一塊下頦骨。

這是那黑衣人的下頦骨。

“我們要在這兒待上一陣子,”他說,“我會好起來的。”

“你知道什麼時候會好起來嗎?”

羅蘭微笑了一下。顫抖漸漸平息下去,汗水在夜晚涼爽的風裡收幹了。但在他的意識中,他仍然看得見那些人形,那些騎士、朋友、愛人和曩昔的敵人,看見他們在那些窗子裡盤旋而上,盤旋而上,一晃而過;他看見那座黑暗塔的陰影,在那裡面他們經過漫長的流血與死亡之地,在無情的審訊後被囚禁在黑暗之中。

“我說不上來,”他說著,朝蘇珊娜點點頭。“但她知道。”

“然後呢?”

羅蘭舉起沃特的下頦骨。“這東西曾說過。”

他看著埃蒂。

“它還會再說一遍。”

“那是危險的。”埃蒂的聲音有些呆滯。

“是的。”

“不只是對你。”

“是啊。”

“我愛她,夥計。”

“明白。”

“如果你傷害了她——”

“我將做我需要做的。”槍俠說。

“那我們都不算什麼,是不是?”

“我愛你們兩個。”槍俠看著埃蒂,埃蒂看著羅蘭在愈發微暗的篝火中泛光的臉頰。他在哭泣。

“那不是問題的答案。你會繼續走下去,是不是?”

“是。”

“一直走到最後的盡頭。”

“是的,一直到最後盡頭。”

“不管發生什麼。”埃蒂帶著愛恨交加的情感注視著他,這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意志和欲求無能為力的痛苦情感,這使人愈益感到無助。

樹葉在風中呻吟起來。

“你真像亨利,夥計。”埃蒂開始哭了。他不想哭,他討厭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