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她想得出,也不怕嚇著神仙。誰知下一刻,驀然聽見自己的名字。

“……青墨如今種下的一切殺孽皆因我而起,應當算在我頭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心卻始終是自己的。只要他有朝一日回來,他還是我們的青墨——無論發生過什麼,都不要輕易失去曾有的信念與善良,我願意為他分擔所有的掙扎、恐懼、失落與絕望……不管‘你’是誰,求‘你’,冥冥中指引他回來……”

後邊的語句全化作嗡鳴,心被狠狠觸動,隨即泛起的窒息感迫使他倉惶出逃。

跌跌撞撞,一時間竟忘了如何調整翻湧的內息,他勉強扶劍直立,吐出一大口滯阻在胸腔的鮮血,才令呼吸慢慢平穩下來。

血融入池水,漾開層層漣漪,模糊了倒映其中的似曾相識的一張臉,那還是他嗎?

這世上,也許只有她會懷有那麼單純而美好的心願,幸而,只要他不再出現,留在她心中的青墨就永遠不會再改變。他早就回不去了,我劍即我心,明知最後一個目標是懷瑜的伯父,他仍然選擇了動手不是嗎?否則,他根本不該出現在程府。在既定的結果面前,猶豫的過程顯得多麼虛偽。

他咬緊牙關,手腕一轉,水中的影像被劍光破開,墨玉般的眸子,閃過一絲嗜血的妖嬈。

已經一更天了,程競陽的書房還亮著燈,他悄無聲息的貼著牆根行至窗下,從窗縫中看進去。

身著青緞織錦長袍的中年男子背對著他,一個僕役打扮的矮胖男子正在回話。

“……蘇州柳府的老管家據說在半年前就已歸鄉養老,奴才們去了他的家鄉,屋舍田地還在,鄉鄰親友們卻都沒見他回來過,顯見是另有人從中安排,將他藏去別處安置了。”

“不出所料,有此一舉,更能說明問題。”程競陽冷笑一聲,又問道:“當初挾持沉璧離開柳府的北陸探子可查出來歷了?這一出金蟬脫殼究竟是真是假?”

“朝廷通緝令在此,應該不假。此人神出鬼沒身份可疑,逃亡途中不斷有武林人士干擾官兵追捕,但奴才們為此專程將畫像送去江南一帶的崆峒派分舵,請他們幫忙辨認,卻得來中原武林從未出現過此號人物的說法……”

“當真蠢極,”程競陽細看手中的通緝令,氣道:“這畫像中人分明出身異族,中原群雄怎會買一個北陸奸細的帳?他若是真混跡其中,必然喬裝打扮得教人識不出真面目。”

畫中的碧藍眼眸正對韓青墨,“奸細”兩字令他心中一緊,他原先一直認為,屢屢戰敗的南淮過於杯弓蛇影,才會對關內異族趕盡殺絕。

“老爺教訓得是,奴才們後來也琢磨著四方打探,終於從當日執行通緝令的慶原侯府中買來一個可靠的訊息——此人很有可能是北陸最受器重的六皇子,名叫慕容軒。慕容軒本人習得絕世奇功,心狠手辣,頗具將帥之才,手下幾名親信各自身懷絕技,進出南淮邊防如入無人之境,我朝上下均視他們為洪水猛獸,談之色變,寧可錯殺一萬唯恐漏掉其一。慶原侯因沒能趁疑犯重傷之際將他剷除,引咎官降兩級,至今提起仍嗟嘆不已。”

“如此說來,他逃脫後為何沒殺掉沉璧滅口?”

“這……奴才不敢妄加推斷,只知道沉璧折返江南後就開了家茶樓,養在梨香苑的那匹馬,也是罕見的北方品種。”

“逐月棲雲軒,正當少年。”程競陽慢慢的說:“不過是兒女情長英雄氣短罷,如果我沒猜錯,懷瑜可算撿到了一枚最具份量的棋子。”

“恭喜老爺!”

“此言尚早,我也只在假設。行了,你先退下吧。懷瑜近日不在家,你可要加派人手,留心梨香苑進出的人,囑咐他們的廚子小心伺候著,另外,堵好那群丫頭婆子們的嘴,不要讓老太太疑心她的身世,聽懂了嗎?”

“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