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不久,劉海粟接到孫傳芳的一封信,信中寫道:

海粟先生文席:

展誦來書,備承雅意。黻飾過情,撫循慚荷。貴校研究美術,稱誦泰西古藝,源本洞晰,如數家珍,甚佩博達。

生人模型,東西洋固有此式,惟中國則素重禮教,四千年前,軒轅垂衣裳而治,即以裸裎袒裼為鄙野;道家天地為廬,尚見笑於儒者。禮教賴此僅存,正不得議前賢為拘泥。凡事當以適國情為本,不必循人捨己,依樣葫蘆。東西各國達者,亦必不以儲存衣冠禮教為非是。模特兒止為西洋畫之一端,是西洋畫之範圍,必不以缺此一端而有所不足。美亦多術矣,去此模特兒,人必不議貴校美術之不完善,亦何必求全召毀,俾淫畫淫劇易於附會,累牘窮辯,不憚繁勞,而不能見諒於全國。業已有令禁止,為維持禮教、防微杜漸計,實有不得不然者。高明寧不見及,望即撤去,於貴校名譽有增無減。如必怙過強辯,竊為賢者不取也。復頌日祉。 電子書 分享網站

劉海粟揚名“模特兒風波”(3)

孫傳芳啟

六月三日

孫傳芳原本以為用這封信就能勸止劉海粟,但劉海粟並未就此停止捍衛藝術的奮爭。6月10日,劉海粟再次在《申報》上刊登了回覆孫傳芳的全文:

馨帥麾下:

恭奉手諭,雒誦迴圈。敬悉帥座顯揚儒術,教尚衣冠,振紀提綱,在茲一舉。昔曾文正公奠平發亂,坐鎮東南,勸學禮賢,講信修睦,至今東南人士,稱頌勿衰。今帥座武繼先賢,發輝光大,此不第粟一人景仰之私,即我五省人士聞之,當亦歡忻雀躍,鼓舞同情。粟束髮受書,研經鑽史,長而問業於有道君子,默識乎微言大義,平昔詔戒諸生,悉本儒者之教。賜教各節,在粟固無絲毫成見,荷蒙厚愛,曉喻周詳,粟非木石之儔,敢不俯首承命。惟學術為天下公器,興廢繫於歷史,事蹟在人間耳目,譭譽遑惜一時。吾帥曠世英明,檢討義理,不厭求詳,願從容前席,略再陳之。

現行新學制,為民國十一年大總統率同總理王寵惠、教長湯爾和頒佈之者,其課程標準中,藝術專門,列生人模型,為西洋畫實習之必需,經海內鴻儒共同商榷,粟廁末席,親見其斟酌之苦心也。敝校設西洋畫課,務本務實,勵行新制,不徒仿西學已耳。自置生人模型以來,亦既多年,黌宇森嚴,學風肅穆,與衣冠禮教從無牴觸之處。比讀帥座與方外論佛法之書,救世深情,欽遲彌切。夫佛法傳自印度,印度所塑所畫之佛像,類皆*其體,而法相莊嚴,轉見至道。自傳中土,吾國龍門大同之間,佛像百千,善男善女低徊膜拜者歷千年,此袒裸之雕像,無損於佛法。矧今之生人模型,但用於學理基本練習,不事公開,當亦無損於聖道。此二者等自外來,並行不背,並育不害。蓋可必也,吾帥以為不適國情,必欲廢止,粟可拜命。然吾國美術學校,除敝校外,寧滬一帶,不乏其數;蘇省以外,北京有國立藝專,其他各省,恐無省無之。學制變更之事,非局一隅而已也;學校興廢之事,非由一人而定也。粟一人受命則可,而吾帥一人廢止學術,變更學制,竊期期以為不可也。伏念吾帥下車以來,禮重群賢,凡百興舉,諮而後行,直道秉公,舉世無匹,關於廢止此項學理練習之生人模型,願吾帥垂念學術興廢之巨大,邀集當世學術寵達之士,從詳審議,體察利害。如其認為非然者,則粟誠無狀,累牘窮辯,幹瀆尊嚴,不待明令下頒,當先自請處分,刀鋸鼎鑊,所不敢辭。率爾布陳,伏維明察。粟此敬請勳安。

孫傳芳看了信大怒,認為劉海粟不識抬舉,不給他面子,刊在報端更傷了他的尊嚴,於是立即發出通緝劉海粟的密令。因為上海美專地處上海法租界,孫傳芳不可能直接從法租界捉拿劉海粟,就電告上海領事團和交涉員許秋楓,交涉封閉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