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奸猾狡詐的胥吏們很快也發現,一條鞭法可以鑽的漏洞很多,可以依附其上,撈取到比原先更多的好處。

比如說官商勾結,壓低糧價,比如說火耗的徵收。

後來一條鞭法為什麼推行的那麼快?尤其是在張居正死後。

是因為地方的官吏和鄉紳地主們發現,一條鞭法中除釐清天下土地那一條冒犯了他們的利益之外,剩下的幾條,反而會讓他們撈的更多。

蓑衣渡有三百多戶人家,其中大約七成的繳納銀子,而剩下三成,則是繳納糧食。

這麼巴掌大的地界兒都要分成兩類,也實在是很奇葩了。

要交銀子,可是又沒銀子,怎麼辦?只好去賣給糧商。往常蓑衣渡的百姓們都是三五戶成群的,去縣上鎮上的糧店裡賣糧。靠著一條洢水河,蓑衣渡的水土條件要比其它地方好得多,幾乎不會受到旱災的困擾。而沒了旱災之困,也就不用擔心蝗災,雖然小冰河時代依舊,但是每年總能有些收成,但也僅僅是比那些流離失所或者是被官府逼反的百姓好那麼一點兒而已。

先被糧商盤剝一次,然後再把官府盤剝一次,基本上剩下的也就是勉強餓不死罷了,想添置一件兒新衣都是痴心妄想。

結果今年他們去了之後,糧店給出來的價格讓他們目瞪口呆——五錢銀子一石。

明朝末年糧價一路飛漲,糧店收購百姓的糧食價格也就不斷的上升,這些百姓們記得清清楚楚,去年還九錢銀子一石呢!而且來多少要多少。

明明今年光景也不怎麼樣,比去年更差了,怎麼就掉到五錢銀子一石了?這還能活麼?

他們雖然不知道什麼是市場調查,卻也不傻,於是幾個人分頭去打探了一下,得到的結果讓他們都傻了——收是五錢銀子一收,賣是四兩銀子賣出去!

這一下,這些已經習慣了逆來順受的老實莊稼漢子們都憤怒了。不求你給多高的價兒,跟去年一樣總成吧?

於是他們便乾脆在路邊擺開攤子,直接賣糧食,壯著膽子打出了一石一兩五錢的價格,結果沒想到遭到了那些城裡人的哄搶,可是把他們給樂壞了。

結果沒半個時辰,糧店的打手便趕到了,把他們一陣暴打,當場給打折了腿的就有仨。過了沒一會兒,官府也來人了,直接把他們糧食都沒收,人逮進了縣衙裡頭,說他們私賣糧食,圖謀不軌,上來就是嚴刑拷打。

給活活打死的就有三個。

還是蘇大戶去了縣上說情,才算是把剩下的人給領出來,一個個都給嚇得哆哆嗦嗦,連裡頭什麼樣子都不敢說。

後來百姓們又四處打探去了,各地的糧店,都是五錢銀子的收購價。聽說有的糧店給的價格高一些,結果店都給砸了,東主也給打死了。

百姓們不知道這背後有什麼,但卻知道完蛋了,真要是按照這個價兒的話,交了糧食就什麼都沒了。他們又不甘心,就這麼拖著。

而前幾天,縣上又來了人,說若是再不交稅,就要下來催徵了。催徵——這幾乎是百姓們最怕的一個字眼兒,真要是下來催徵,怕是家家戶戶都得掉一層皮。更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被抓進去,押在縣衙前頭帶大枷給壓死。

而就在這個時候,蘇大戶家裡傳來了訊息,願意以七錢每石的銀子,收購糧食,有多少算多少,就定在今日,在蓑衣渡的打麥場裡頭。

百姓們聽到這個訊息,也都是鬆了口氣,七錢銀子,雖然比去年低了一些,但總比五錢好了太多了,總能支撐支撐。

而接近著,蘇家宣佈,上頭縣尊又派人來催了,秋糧拖欠時日已經太久,若是再交不上來,就要下來拿人了。蘇家身為本地糧長,絕對同一日徵收賦稅。

這一天大清早,蓑衣渡便活了過來。家家都是推著小推車出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