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起腳來,趴著鐵芳的耳朵又說:“群雄鏢店裡的那些人,他們甚麼行當都能夠作。前兩個月,我們這兒真鬧過賊,大相公如今一回來,我們可就放下心了,洛陽城,包管甚麼事兒也不會再有了!”

此時鐵芳倒藉著燈光看出來果然是這匹黑馬!第一次是在靈寶縣菩薩廟中先見著他,才見著的“病俠”,見著母親。後來越潢關,走榆關,過甘涼大道,出玉門關,到了白龍堆沙漠,母親逝世,只留下了這匹馬。自己寧將心愛的“烏煙豹”賣給人,也未忍賣他。

後來在草原上馳聘,在大沙漠上飛躍,登天山,上祁連山,直到鳳翔被拴時才與他離開的,如今,一點也不錯,是那匹馬,它低著頭直頂鐵芳的衣裡,如依故主。

鐵芳卻不禁心如刀絞,將就韁繩要到手中,向店夥說:“你跟著我,把門關上吧!”又同邢柱子說:“你不必出來了,快進屋去吧!”

說著就牽馬出門,騎上馬,慢慢地走出了東關,就衝著黑茫茫的夜色直回望山村。在路上,他恐怕再有鋼鏢打來,他就時時在防備著,幸是回到村裡,並未遇見甚麼事情,可是村裡犬吠之聲非常的緊急,不由使他愕然了一下,但又想:必定是這幾條狗聽見了馬蹄聲,所以才如此亂吠,不足為異。

可是又聽見對門的鄰居趙老頭兒的家裡,有哭聲傳到了牆外,他就想著:“莫非是趙老頭子死了?今天我在門前施錢的時候,還看見了他,他八十多歲了,拉著一根柺杖,還很硬朗,垂著一團雪似的白鬍子,還衝著我直笑,怎麼這半日之間他就故去了!老人的壽命也真是不可測呀!”

一邊發著怔,一邊下了馬,可忽聽那短牆中又是婦人的哭聲,哭的是:“我的天呀,……”

鐵芳這可真驚訝了,說:“啊呀!莫非是趙老頭的孫子,趙大個兒死了嗎?那個鐵鑄一般的人!”

原來趙老頭的兒子都早就死了,只仗著這個二十來歲的孫子,種著韓家的二十畝地,同著孫媳、重孫子、重孫女們度日。趙憨直,脾氣暴,又會幾手武藝,莊子中那些個年輕的人常聽他指使,自然地就保護著本村,使強人們對他都有點皺眉,而不敢來攪。平日他不贊成鐵芳常走琵琶巷,又覺著鐵芳連爸爸的孝也沒脫,胞妹也沒有聘出去,就拋下媳婦走了,他認為是在旁處另置了田宅,跟妓女蝴蝶紅一塊過日子去啦。

所以這次鐵芳回來,他也沒有趕著來見,如今若不是聽見了哭聲,鐵芳也想不起來他。當下鐵芳非常納悶,下了馬才走了兩步,忽覺地下有東西絆了他一下,拿腳踢了踢,卻覺著是一根棍子,他就更覺詫異了。

上前“吧吧”打門,打了半天,裡面也無人應聲,他就撩衣跳上了牆,向著門房大喊著說:“開門呀!”

門房卻有人說著:“哎喲不好!又來啦!”

鐵芳就連叫著:“毛三!毛三!”

毛三倒是沒聽見,門房中卻有幾個僕人出來,還有個拿著一口單刀的。

鐵芳說:“你們快把門開開!”

下面還有人向上高高地擔著燈籠,厲聲問說:“你是誰?”

鐵芳也氣了,說:“連我的聲音,你們全聽不出來了?”

這時下面的僕人才說:“哎呀!大相公!你這半天又上哪兒去啦?”

鐵芳說:“外邊有我的一匹馬,給牽進來!”

僕人驚恐地說:“大相公可別下來!你在牆上站著,我們才敢去開門!”

鐵芳心說:“怎麼回事?”於是他就持劍站在牆上,在這裡把對門院裡的燈光都看得清楚,“我的天呀……”那裡哭聲就益為悲切。

鐵芳就問說:“對門是誰死了!是趙老頭兒嗎?”

下邊打燈籠的僕人說:“趙老頭兒那麼大年紀啦,若是死了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