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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容不得他細想,眼見一身藍色平金妝紗龍袍的皇帝已經進門,他要緊伏地請安,頭都不敢抬。
乾隆進門,坐在太監鋪設好明黃坐褥的條炕上,一人倒上涼茶,兩人在旁邊打扇,乾隆適意地環顧四周,問道:“紀昀呢?”
奕霄瞥眼一看,武英殿這種地方,平素沒有堂官過來檢查,大熱天中午的,大部分都不知道溜到哪裡鑽沙去了,此刻殿中只剩下自己一個,不得不親自奏對,因而戰戰兢兢道:“回稟皇上,紀……紀昀剛剛出去了……”
“哦——”乾隆的眼睛突然瞟見對面桌子下露出來的汗巾一角,便帶著點作弄人的笑意,呷了一口茶,坐在條炕上悠然說:“他是這裡的主事,典守者不能離其職。朕就坐著等一會兒吧。”
奕霄頭上冒汗,不安地等了一刻鐘的樣子,賠笑道:“武英殿裡炎熱,皇上注意保重聖體。等紀昀回來,臣讓他速去遞牌子覲見。”
乾隆淡淡笑道:“不要緊。非寧靜無以致遠,武英殿再熱,心靜也能自然涼。”他聽奕霄說話帶著點稚音,又瞟了他一眼,可惜他低著頭跪伏在地,只能看見身形,不能看見面孔。乾隆有心捉弄紀昀,心思也不在奕霄身上,也就瞟了這一眼,繼續喝茶不言。
他不言,奕霄也不敢多言,只覺得自己身上的汗一層一層地出,心裡惱恨紀昀丟了這麼個難題給自己,又不知道皇帝什麼時候才肯起身離去,讓自己結束這番身心的苦刑。他難受,藏在桌子下的紀昀更難受!桌子下面不透風,本來就怕熱的身子更是溽熱難耐,只覺得時間格外難捱,大約半個多時辰都快過了,外面的情景又一概未知。紀昀實在有些受不了了,從桌角圍布的縫隙中隱隱能看到奕霄的衣角,他便輕聲問:“喂,老頭子走了沒?”
這話一出,乾隆“噗嗤”一笑,且除了奕霄急得一頭冷汗之外,其他侍奉在殿裡的人也都隨著乾隆笑了起來。乾隆故意板著臉說:“紀昀你好無禮!在朕面前出這樣的輕薄之語,你如何解釋‘老頭子’三字?解不出來,就是‘大不敬’!”
紀昀在桌子下面道:“臣有解,可是臣未穿衣服……”
乾隆又是一聲笑,對旁邊道:“馬國用,把他那身衣裳塞進去。”
紀昀艱難地在桌子下面穿好了衣服,手腳並用地爬出來,奕霄偷眼望他,他卻並沒有驚惶神色,反而皮了臉笑道:“臣失儀了!”乾隆“哼”了一聲,故作厲色:“說吧,‘老頭子’是什麼意思?”
紀昀從容叩首謝罪:“臣有罪!不當故作謔語,不過古人說‘萬壽無疆之為老,頂天立地之為頭,父天母地之為子’。皇上萬人之上,可當此三字。”
乾隆知道他胡說八道,但是又喜歡他這捷才,大笑了一番道:“就會胡說,唐突古人!起來吧。”問了一會兒修書的事,見殿裡其他人還跪著,他心情大好,指著奕霄道:“你們堂官糊弄著你幫他欺君,你也聽他的!起來吧!”
奕霄這才鬆了一口氣,自然也不敢起身,只是從跪伏變成了長跽,口稱“死罪”。乾隆又聽他的聲音,大約是十五六歲男孩子剛剛過了變聲期的時候,故作老成,而實際稚氣未脫,不由注目去看,入目先是一雙眼睛,眼皮垂著,眼線很長,上眼瞼一道淺淺的褶子,襯著長入鬢角的劍眉、挺拔俊秀的鼻子和一張紅潤的嘴,看著竟有些面善。他不由指著奕霄問道:“你是什麼人?”
奕霄心又提到了半空,磕頭回稟道:“臣名字叫博奕霄,是一名舉人,考在內閣中書,現在武英殿協助修書。”
乾隆怔了一會兒,道:“怎麼看著眼熟?”
奕霄忙道:“皇上聖明!乾隆三十年皇上南巡到杭州時,臣曾作為杭州讀書的童子面君。”他對禮儀還不是最熟練,忍不住抬眼睛偷偷瞥了一眼高高在座的皇帝,又旋即把眼瞼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