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他重傷初愈,身體還沒完全恢復,總是一身一身的出虛汗。我叫宮女給他擦身,他臊得滿臉通紅,到處躲,不肯給人家碰,叫我來擦。我哪伺候過人,沒擦幾下便碰到他的傷口,疼得他一個激靈。

“沒事沒事,”他疼得直吸氣,還安慰我,“一點都不疼。”

他還不肯喝藥,嫌苦,要吃他帶來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藥丸。藥丸的奇效我是見過的,我倆第一次見面時,他便送了一顆藥給我,當夜就治好了我連綿許久的風寒。可到底是不放心,我去徵求太醫的意見。太醫們把頭搖成撥浪鼓,說什麼都不肯叫哈丹吃,把話說得驚險極了。我仔細想想,決定相信有文化有知識的太醫們,可是趕回寢宮才發現,哈丹早就把藥丸嚼吧嚼吧吃了。

“別擔心,”哈丹說,“草原上那些被野獸撓破了肚子的人,吃一顆藥丸都能活過來。我不過中三顆小暗器,沒幾天就會好的。”

不知他是真的心大,還是從小摸爬滾打,根本不在乎這點小傷。我的膽子都要被他嚇破了,他卻沒事人似的,好在傷勢終究一天天好轉,我才放心下來。哈丹一邊感念我如此關心他,一邊又覺得自己因禍得福,終於可以光明正大,每天都跟我在一起。就這樣又過了幾日,哈丹幾乎全好了。中午跟侍衛打了一套拳後,他打了個哈欠,要回去睡個午覺。

我躺在他身邊,不知怎麼心亂的很,根本睡不著。聽著他呼吸均勻,已經睡熟了,我輕手輕腳地爬起來,走出了寢殿。

剛出門,章棗躬身道:“陛下,孟士準大人求見。”

我點點頭,一徑往外走,出了寢宮,過了長廊,再上宮牆。我站在巍峨的宮牆之上向外看,皇城外面是皇親國戚、朝野權貴富麗堂皇的府邸,再外面,是一圈一圈低矮的民居。獵獵北風將我的袍袖灌滿了,我轉過頭,孟士準不知何時已來到我的眼前。

他跪地行禮,起身後道:“陛下,臣與聽風處劉大人通力協作,已將鎮國公衛明細細查過,他雖有包庇貪腐之嫌,卻從未與淮江水匪有過接觸,行刺之事更與他無關。”

“呵,”我以為他要說什麼,沒想到他一來就跟我說這個,不由冷笑,“孟卿的意思是朕冤枉了好人麼?”

“臣不敢。”孟士準道。

我冷冷瞥他一眼,轉頭望著遠處黑牆褐瓦的民居,良久,一聲長嘆:“孟卿,那些刺客來行刺的時候說,如今天下已經餓殍千里,民不聊生。”

“這天下,父皇傳給朕的時候就是一副爛攤子。朕沒有先祖的文治武功,不能力挽狂瀾,建萬世不朽之功業,只求能把祖宗基業好好地維持下去,百姓不至於太苦,就不會惦記著造反。何況朕總覺得,水至清則無魚,凡事物極必反,所以朕不是不叫他們貪,只是不許他們太貪。”我看著孟士準,“朕錯了嗎?”

“陛下沒有錯。”孟士準道,“只是世間萬事,總沒有那麼盡如人意。”

“是嗎?”我笑了笑,“朕沒有錯,那是誰錯了呢?”

這個問題我本就沒奢望會有答案,孟士準沉默不語,我亦不再追問。我轉頭望著遠方,北風中,孟士準忽然撩起下襬,屈膝跪地。

“陛下,臣此番是來辭行的。”

我看著他。

“淮江貪腐案已近尾聲,是臣親自走一趟的時候了。臣已定於三日後啟程,今日特來向陛下辭行。”

“嗯。”我道,“這案子你有分寸,親自走一趟再合適不過。去吧,朕相信你。”

“臣謝陛下厚愛。”孟士準叩頭道,“只是臨行之前,身為臣子,有件事臣一定要規勸吾皇。”

“你說。”

“半月前,陛下曾有旨意給禮部,要禮部擬文,留狼王一行在京多住半年。旨意禮部收到了,文也擬好了,交到臣這裡,臣把它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