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妾,他不曾多想,直到她被惠王送到北國和親,他才正視自己的心。只是周折之後,他跟她還是擦身而過,他的心中是一片荒蕪,卻還是無法說服自己一言不發就走。

穆槿寧默默望著他的眼,兩人四目相接,她依舊是默然不語,但那雙平靜的眼瞳之內,卻早已寫好了答案。

或許,他們只是有過一瞬間的默契,有過一陣子的愉悅,但人生原本就很難持久,他興許該知足。

“你的心意如此堅決,我即便把你搶過來,也勝之不武。”佑爵苦苦一笑,低聲喟嘆一句,笑容充滿苦澀的自嘲,或許坐在高處的男人,心中夢寐以求的都是像穆槿寧這般的女子,一旦認定,生死不棄,寸步不離,全心全意。收回撐在桌案的雙手,他站直身子,凝眸睇著穆槿寧黯然的眼瞳,語氣萬分複雜。“看著你,真讓我羨慕他。果然,相處的感情都抵不過可怕的回憶,你始終對他死心塌地,娶你為後,他這輩子沒什麼好可惜後悔的。”

“我哪有你說的這麼好?”她平和至極地挽唇一笑,笑靨淡然,宛若盛夏開放在豔陽之下的白蓮,皎潔,美麗,榮辱不驚,不會輕易走入任何言語之內的陷阱。無論,是討好,讚美,還是羞辱,都鮮少能夠撼動她的心。

她只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女子,也會為愛而恨,也會為恨而改掉最初面目,在很多人眼中,她有太多不足,根本無法駕馭如今的地位。

緩步走到穆槿寧的身旁,佑爵斂眉,壓低嗓音,在她耳畔低語。“在我們北國有這麼一句話,救人一命,定有福氣。在你養病的這些日子,我絕不會發兵,你安心休養身子,別想太多。”

“你能這麼說,我自然就心安了。”

穆槿寧揚起脖頸,抬起眉眼,唇畔含笑,她沒有資格要求佑爵做出更多承諾,即便是數月的安寧,也已經是他給的極限。

“等我回了北國,會繼續派人送多些藥材來——”一陣暖流漸漸流淌過佑爵的心頭,能看到穆槿寧的笑靨,依舊讓他心情複雜。他能為她做的並不多,卻也不想見到穆槿寧如此年輕就香消玉殞。

“殿下。”

這一聲熟悉至極的呼喚,卻生生打斷了佑爵的思緒,他的心口泛出莫名的酸意,彷彿寥寥數字,就將他輕而易舉拉回了從前的時光。

“我的病,非藥石可醫。因為跟殿下有些交情,我就不瞞你了,免得你日後失望。”她不曾收回笑容,唇邊依舊隱約閃耀光華,神色一柔,心平氣和。

佑爵怔在原地,始終不願相信,正因為如此殘忍的話,穆槿寧居然是笑著說出來的,彷彿她跟他坦誠的是平凡無奇的故事,而絕非是她即將走入人生盡頭的可怕命運。拳頭緊了緊,他還是無法說服自己把她的話聽進去,眼底一片濡溼,為何上蒼待他如此不公?即便他不會帶走她,她也已經活不了太久了?!

為何非要讓這個曾經救了他性命的女子如此坎坷不順?

“他一直在白費力氣,雖然我以前總是裝作不知,卻也清楚自己來日不多,興許就在明日,興許就在下個月初,雖然並不一定,卻也沒太多變數。看著他這樣,我的心已經很累了,若是殿下也這樣,我一定無力承受。”穆槿寧的眼神清明,一眼就看穿佑爵臉上的驚詫錯愕和悲慟慌亂,她說的字字清晰,每一個字宛若紮在佑爵的心頭,即便是在決心拋棄跟劉皇后之間的情意之時,也不曾有過這般刻骨銘心的傷痛。

他被這般無情的真相擊倒,離開的時候判若兩人,彷彿心不在焉,靈魂出竅,直到走到半路,才驀地驚醒,仰天望著湛藍天際,眼底滿是一片驚痛。

碧軒宮的雙門,再度輕輕掩上,似乎不曾有任何人來造訪。

一片清輝,落在她的臉龐,她默默移開視線,望向菱花鏡桌上的那一枚鮮紅的平安符,支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