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朝宋氏臉上看過去,後者本來談笑自若的,可此時被范進一看,臉陡然一紅,將頭低下去,“家裡一下子出那麼多事,誰還記得大老爺說過什麼啊。什麼梅啊杏的,若是喜歡吃杏子,小婦人讓下人去預備就是了。”

“是啊,本官久聞貴府有位善於做吳中點心的廚師,手藝好得不得了。不知扣兒姑娘能否跑一趟,幫本官要一些點心來。肚子有些餓了。”

扣兒看看宋氏,宋氏的臉越發的紅,過了片刻才似是嗔怪似地數落著,“你這丫頭越來越笨了,太爺的吩咐你還不去做?快去……快回。”

扣兒應了一聲,轉身而出,出門時又很細心地關上了門。那房門關閉的聲音,就像是一鞭子抽在宋氏身上,讓她身體輕微地一陣抖動。本來她與男子談生意的事做得多了,不介意與男子交談。可此時她的表現卻異樣羞澀,緊低著頭不敢看范進,急促地呼吸聲隱約可聞,額頭上汗出個不停,只能用手帕反覆地擦拭。

范進道:“我打發走了丫頭,就是要和夫人說幾句私密話,夫人總不是不想談吧?”

“私……私密話?”宋氏的狀態似乎還有點迷離,半晌才反應過來。“大老爺要說什麼啊,小婦人實在是不知道。”

“你這麼聰明的女人,不該聽不明白的。如今楊家的處境,想必是很為難吧。你別再說那些場面話糊弄我,那樣本官可是要生氣了。你賣了幾樣首飾湊銀子,未必是手頭拿不出那麼多現銀,而是用現銀的地方多,捉襟見肘對不對?本來楊老爺在也不管事,你們也認為有沒有這麼個當家人沒關係。反正生意也是你們夫妻在做,他老人家就是掛名的。可是老人家一旦倒下了,你們才發現,原來這位老人是如此有用。一旦他倒了,很多能拖欠的債務欠不下去,很多可以借的錢借不到,很多人立刻就要求提款是不是?”

宋氏臉色一變,先是猛烈搖頭,可是在范進目光下,很快又敗下陣來。手帕從擦汗,改為擦眼睛,語聲哽咽道:“那些還是親戚……誰知道怎麼……怎麼比外人還不如。過去死乞白賴地求著把錢存到櫃上,所圖的就是高利息。可是現在,提款又不容時辰,生意上的錢,哪裡那麼容易週轉?還有那該死的黃太監,活該下輩子也做閹人!”

范進問道:“此事與黃太監也有干係?”

“老爺子犯病,就是被他氣的。是他派兒子來到家裡要錢,他在我家存了六千多兩銀子,算是我們最大的一個儲戶。每年得利錢時歡喜,卻無半點心肝。本來這麼大筆的款子,任誰也知道得提前支會才能取。可是黃繼恩來了就大吵大鬧地要立刻提走,還說去年送到宮裡的綢緞掉色嚴重,要我家賠三千多兩銀子,合計就是一萬兩。老太爺就是聽了這個訊息,加上表小姐的事,一下子就病倒了。”

“所以夫人要大辦祈攘,又要為下人做新衣服,就是為了把場面撐住,讓人相信楊家仍然有實力。這方法並不算錯,但是自己人洩底,這把戲就不好變了。其實當下倒是有個辦法,就是你們和官府合作,我指定楊家為官府合作物件,一起放貸。終於於外界而言,便會相信楊家依舊固若金湯,不會一起來提款,說不定還有人把款子存在楊家,這樣銀根上就能週轉。而楊家也能從官府那借一些銀兩週轉,渡過眼下難關。至於黃太監那裡,你們有本縣的面子,他也不好對你們逼迫過甚。這是個急就章,先過了眼前這關,至於未來楊家的家業,本官還有辦法。”

“大老爺此言當真?”宋氏由悲轉喜,再也顧不上矜持,抬頭看著范進。“若果真如此,您就是楊家一家的大恩人,日後楊家若能重振家業,必會全力報效,以謝大老爺恩典。”

她說話間起身便要下拜,范進連忙做了個虛扶的手勢,宋氏正待順勢而起,不想范進向前邁出一步,變虛扶為實扶,她這一雙藕臂正好送到范進手上。被他這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