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廣收賄賂。他的家人嚴二,自稱為嚴二先生,在嚴府門下很得主子重用,而嚴嵩亦倚之為爪牙,算得心腹家人。這嚴二便倚著主子的權勢,在外邊重利放債,抽剝小民。

這京都地方,最興的是放官債並印子錢。何謂印子錢呢?

譬如民間有赤貧的小戶,要做買賣,苦無資本,就向他們放債的借貸。若借了一千文,就要每日攤勻若干文,逐日還他,總收以利加二為率。每日收錢之時,就蓋上一個私刻的小鈴記,以為憑據,就叫做印子錢,其利最重。貧民因為睏乏,無處借貸,無奈為此,原是個不得已的事。這嚴二就幹了這門生意,終日裡便去放印子債。人家曉得他是嚴府得用的家人,哪個敢賴他的?所以愈放愈多,得利不少。

是年京城大旱,糧米昂貴,張老兒生意又淡,兼欠下地稅,奉官追呼,迫如星火,正在設法借貸。一日,張老兒送豆漿到嚴府裡來。此刻嚴二正在門房上坐著,看見張老兒雙眉不展,沒情沒緒的。因問道:“老頭子,我見你這幾天眉頭緊皺,卻到底為甚事來?”張老兒見問,嘆了口氣道:“不瞞二先生說,這幾日竟開不得交了,所以愁悶呢。”嚴二道:“你家口有限,靠著這老店,很夠滋藉,怎麼說開不得交?難道官債私債,被人催逼麼?”張老兒道:“正是為此。近來米糧昂貴,店裡生意又甚淡薄,所賺的都不敷用。在往時,還有十餘夥客在我們店裡住,如今竟沒有,只得一位海老爺,又不在店中吃飯,主僕三人自開火的,不過每月與我一兩的房稅。如今地稅又過限,府裡公差日日登門追呼,又沒處去借貸,所以煩悶呢。”嚴二笑道:“這些地稅,有甚大事,要這樣煩悶?”張老兒搖首道:“不是這般說。我們生意人,若欠了錢糧,那府裡提將去,三日一比,五日一卯,只怕這老屁股經不得幾下大毛板呢!”嚴二道:“如此厲害麼?何不向住房的先討過些房租抵納,也免得受苦呢。”張老兒道:“說來好笑,我在這都城,開了二十年的客店,不知見過了多少客人,從沒有見過這位海老爺如此慳吝的呢!”嚴二道:“他既是個老爺,想必是個有前程的,要體面的人,怎麼這般慳吝?”張老兒道:“他不是有職缺的人員,乃是廣東的一個窮舉子,又沒運氣。是前次進京會試的,走得遲了,來到京中,已是四月,過了場期。又不肯空走一道,便在我們店中住下宿科。不獨銀子有限,可憐他主僕三人,衣服也不多得兩件。這位海老爺外面一件藍布道袍,自到店來就不曾離了身上一日,至今還是穿著呢!他與翰林李老爺是個同年鄉親,每到院裡去,都是這一件衣服,即此就可以見得。只是他為人誠實,再不多一句話的。卻也介廉,自到店來,水也不曾白吃過我們一日,如何便向他開口呢?”

嚴二聽了,便不覺大笑起來,道:“這樣的窮舉子還想望中麼?罷了,我看你是一個老實人,值這樣急迫之時,我這裡借與你幾兩銀子,開了這個交如何?”張老兒聽得嚴二有銀子肯借與他,恰如坐監逢赦的一般,滿面堆下笑來,說道:“二先生,你老人家是個最肯行善的,若肯相信,挪借幾兩銀子,免我吃苦呢!這是再造之恩,利錢多少,子母一併送還就是。”

嚴二道:“我的銀子是領了人家來的,亦要納回利息與那主兒的。只是每兩扣下二錢,加三行息,一月清楚。若是一月不能清,償利就是。”

張老兒聽了,自思八扣加三的銀子,如此重利,是用不得的了。只是事屬燃眉,舍此更無別法可以打算。自忖不過吃些虧,一個月還了他就是,好過明日吃棒,終然拖欠不得的。且顧了這眼前,寬了一限,再作道理。打定了主意,便向嚴二道:“這是本應的,但得二先生肯借,我們就頂當不起了。不知二先生肯借我多少呢?”嚴二道:”你要借麼?十兩罷。”

張老兒聽得肯借十兩,除了幾兩交納,還剩得幾兩充充本錢,一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