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著說:“這顏色太花哨,我這把年紀了,哪還穿得了這個。倒是林丫頭可憐見的,溶兒也不知道體恤人,年輕媳婦兒又愛俏,不如給她罷了。”

羅氏只好讓人抬著箱子,往萼綠館來,初春的寒意還沒有消,穿過了幾重院落,殘花已經開敗了,煙霞般的顏色沉澱下來,鋪在地上積了薄薄的一層。這種花叫別角晚水,開得猶比別的晚些日子,因此格外難得。紫鵑在廊下給鸚鵡喂水,遠遠的瞧見她來了,忙叫人打起簾子。

黛玉這幾天睡不安穩,夜裡失寐,所以總打不起精神來。吃了晌午飯,就伏在炕桌上描繡樣兒。羅氏不敢驚動她,躡手躡腳的湊上前去,見她穿著家常的小夾襖,頭髮鬆鬆挽著,幾綹流海散了下來,一臉的溫和。

“妹妹這一向好些了?”

黛玉因她時常到這裡來,所以也很客氣,親自起身讓了座,道:“娘娘請坐吧。”

“不忙不忙,你坐著,我也是順道路過,想著三兩天沒來了,進來看一看。”羅氏說著便在炕邊坐下,一雙眼睛笑吟吟的,只管打量著她,“最近天也暖了,要多出來走動,老這樣悶著怎麼成?”

“娘娘說的是。”黛玉依然很客氣,“想必是我習慣了,不大覺得。”

“也怨不得你,說起來你也真是不容易,這麼孤伶伶一個人,要是我,只怕早就悶出病來了。”親熱的挽著她的手,說,“以後常到我那兒坐坐,我也悶得慌,正愁沒個說話的人。”

黛玉嗯了一聲,卻聽她又說:“今兒也巧了,我剛從宮裡回來,蒙太后垂愛賜了兩件衣裳,樣子倒是好看,就是腰身做小了,白放著怪可惜的,妹妹也別嫌棄。”

說著羅氏拍了拍手,叫人把那箱子抬進來,親自拿給她細看。黛玉知道是別人挑剩下的,不過順水推舟,賣給她個囫圇人情。可畢竟不比賈府裡頭,她也不好推辭,謙遜了幾句,便叫紫鵑收下了。

又敘了一會兒家常,羅氏看她低著頭,也不怎麼說話。秀淡的雙眉攏在陰影裡,神色很安靜,看不出半點心思。對她現在的狀態,羅氏似乎很是放心,也十分的滿意。

“你這焚的是什麼香?怪好聞的。”

“天太冷了,我不用那些東西,想是養的寒蘭快開了吧。”黛玉隨口說。

“喔?”羅氏笑道,“我屋裡也養了兩盆卡特蘭,說是從什麼西洋貢來得,還不及你這個香。”

“娘娘若是喜歡,就儘管抱了去,我這裡藥火氣培著,倒把好好的花兒都燻壞了。”

羅氏聽她這樣說,便道:“你不知道,我屋裡也養了個病號呢,前兒畹雲的爹死了,我好心讓她回去送殯,沒想到染了一身的病。這會子又請大夫又吃藥,還總不見好。”

紫鵑聽到了,忙插嘴道:“是什麼病?怕是藥下不好了,也不對症。”

“正是病的奇怪,起先以為是女兒癆,後來又說不是,聽張太醫的意思,她這個症候跟鼠疫很像。傳說是從獄神廟鬧起來的,死了不少人,還編了首歪歌,什麼‘東死鼠,西死鼠,人見死鼠如見虎’……”

“獄神廟?”黛玉微蹙了眉頭,“你們上哪裡聽來的,這訊息可靠麼?”

羅氏愣了一下:“怎麼……王爺他沒告訴你?”

她話音沒落,就見黛玉的臉色“刷”一下全白了,肩頭微微顫拌著,彷彿突染重疾。紫鵑忙趕上來扶她,一面給羅氏使眼色,羅氏也嚇得不輕,這才回過神兒來,馬上改口道:“噯呀,你瞧我這記性,妹妹你千萬別往心裡去,寶兄弟福大命大,有神佛庇佑著,定然不會有事的……”

黛玉心裡一陣發寒,臉色越發的蒼白,搖搖欲墜的站起身來。紫鵑伸手想去挽她,卻被倏然推開了。她努力平緩著氣息,忍著胃中翻湧的衝動,過了很久,才聽見自己的聲音澀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