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王爺在哪兒,我問問他去……”

誰知走了兩步路,她就猛然停下來,腳下軟的站不住,緊接著身子晃了一晃,那青灰色的地磚逼到眼前,隱約聽見有人尖叫了一聲,只覺得天旋地轉,再也支援不住,倒了下去。

“你的意思是——賈寶玉的死,與本王有關?”

水溶這句話說完,目光依然望著他,沒有半分閃爍其辭的意思。

周綸掏出袖中的手巾,擦了把汗:“不敢,卑職只是奉旨辦事,眼下大理寺問我要人,我既為本案廷審,總要給一個說法。”

“那麼你就把責任推到本王身上,既保住了你周綸的清名,又還大理寺了公道,這一手算盤打得著實精明啊。”

周綸的臉這下徹底白了:“沒、沒有,下官並無此意,只是獄神廟的典獄官說,王爺那天曾去探過監,當晚賈寶玉就暴斃而亡,若說沒有關聯,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好,”水溶點了點頭,“你既一口咬定是本王,那麼我來問你,他是何種死因,飯菜裡可曾下毒,身體髮膚可曾受傷,死前可曾受過嚴刑拷打?”

“這……”周綸苦笑了下,搖頭道,“這倒不曾。”

“那他屍首何在?死因查清了嗎?”

“聽那典獄官說,有可能是鬧鼠疫而死,因為怕傳染,不能停屍太久,當夜就送到化骨亭燒了。如今死無全屍,查無對證,下官……下官也是沒有辦法。”

水溶哦了一聲,說:“死因都查不出,你還有什麼臉面來質問本王?”

周綸被他問得接不上話,便只好沉默在那裡。

“周大人,你我同朝為臣,我也能體諒你的難處。拋開別的不談,以我和賈家的交情,去獄中探友,送一頓便飯給他,這也算過分麼?再說他一個將死之人,我殺他有何益?難道就憑我在獄中不到兩個時辰,就來定我圖謀不軌嗎?”

“不,王爺誤會了。”周綸慢慢地說,“這個案子說到底,是上諭命我來監查,誰要插手了,那就是跟皇上作對,忠順王其志不小,不說王爺應該也知道。你要是有把柄落在他手裡,後果不堪設想啊。”

水溶立刻變了臉色,倏然轉過身問:“你這話什麼意思?”

周綸垂下眼睛,並不看他:“話既然說到這個份上,不妨挑明瞭。賈寶玉是死是活,我廷尉府可以不追究,但忠王府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若他們以此為藉口,上疏朝廷,參王爺一本……”

“你這樣說,是懷疑本王,還是怕他們上了疏會替我頂罪?”

沒想到他問得這樣直截了當,周綸有些尷尬,低下頭道:“總之,王爺要是主動跟忠順王和解,投靠到他門下,那麼亡羊補牢,恐怕還為時不晚。只要他不追究,我自然有辦法瞞下去。”

“呵呵,原來鬧了半天,你是來替忠順王當說客的?”

周綸道:“也不全是。如今邊關戰事四起,皇上已經有意,派人去鎮壓藩地。王爺你想一想,東平王的靠山是忠順府,南安、西寧兩王均已戰死,剩下誰去鎮藩?

水溶挑了挑唇角,突然極輕蔑地笑了:“你這話錯了,自打我十八歲邁入朝堂起,就知道什麼叫伴君如伴虎。等到皇上哪天瞧不順眼了,一腳踹了我,我照樣不求任何人。”

“恕我說句不中聽的話,人太固執了,也不是件好事。”周綸嘆了口氣,“王爺你為什麼插手這件案子,我也不清楚,不過以你的做派,絕說不上是心慈之人,來日不多了,不妨再仔細想想。”

水溶沉默了一會兒,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說:“人生在世,固執一回,總比後悔了好。”

周綸看實在勸不動他,只好對著他的背影,深深揖了一下,“下官婉言相告,王爺既然不想聽,那就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