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變局面有關,爬,攀,附,靠,也就不擇手段,不問是非。

所以,公元822年(長慶二年),他到底當上了宰相,這是元稹風頭最健的一年。也是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鑽營投機,攀附巴結,效忠納誠,緊跟高舉的結果。儘管他奔走的是旁門左道,投靠的是太監佞臣,頗“為士類訾薄”,以致“朝野雜然輕笑”。但昏庸的穆宗李恆在詔書中,卻對他褒揚備至:“勁氣嘗勵於風霜,敏識頗知於今古”,可見其被寵幸,被倚重,被高看,被優渥的程度。

連他老婆也跟著水漲船高,成為宮廷貴婦沙龍的領袖,“予在中書日,妻以郡君朝太后於興慶宮,偎為班首。”小人得志,喜不自勝,那時的他,肯定飛揚跋扈,面目可憎,也使得他的反對派聯手起來,抓他的把柄,找他的不是,要把他扳倒。唐穆宗將其拔擢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最高決策中樞的宰相地位,固然是其昏庸悃懦之故,但也足以證明詩人吹到巧舌生簧,拍到爐火純青,哄到不露馬腳,騙到天衣無縫的功力。

文人混跡官場,能爬到這麼高的位置,在中國文學史上,他是絕無僅有的一兩位,確是非同小可。然而,幸運之神,來得匆匆,去得匆匆,短命的“同平章事”,從二月到五月,連一百天也沒熬到,就被人排擠出局。

到同州當刺史後,元稹聲淚俱下地給穆宗上書:“所恨今月三日,尚蒙召對延英。此時不解泣血,仰辭天顏,乃至今日竄逐。臣自離京國,目斷魂銷。每至五更朝謁之時,實制淚不已。臣若餘生未死,他時萬一歸還,不敢更望得見天顏,但得再聞京城鐘鼓之音,臣雖黃土覆面,無恨九泉。”還夢想著有朝一日,“制誥侍宿南郊齋宮”,再沐天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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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滄海(3)

可哪知道穆宗只坐了四年江山,就因服長生不老藥駕崩了。詩人在《題長慶四年曆日尾》詩中寫道,“殘歷半張餘十四,灰心雪鬢兩悽然。定知新歲御樓後,從此不名長慶年。”那無望失落之情,溢於紙面。看來,他的黃金時代,一去不復返了。

說到底,文人,再有心眼,再富心機,再小心謹慎,再心明眼亮,永遠不是那些職業政客的對手。政治家玩文學家,如貓搏鼠,讓你死,你就死,而文學家玩政治家,則如羊驅虎,你讓人家死,死不成,反過來,你倒可能搭上一條命。要知道,為文是一門學問,做官更是一門學問,兩者通常不能得兼。做得一份好官者,未必寫得一手好文,同樣,做得一手好文者,未必為得一份好官。所以,沒才氣的文人,才熱衷做官,沒本事的官僚,才附庸風雅。打草摟兔子,一舉兩得。

而歷史上那些真正的文人,從屈原起,到司馬遷,到謝靈運,到李白,在官場無不混得很失敗,歸根結底,他們壓根不是當官的料。也許,一開始就不應該攪到政治的渾水中來,老百姓的一句民諺:“沒有金鋼鑽,別攬瓷器”,沒有為官秉賦,而且你心不狠,手不辣,千萬別求仕進。總結元稹的一生,成功快,失敗更快,問題全出在他“見事風生”的性格上。太急功近利,太短期行為,太隨風使舵,太容易轉向。這種性格悲劇,決定了他一生的結局。

然而,中國文人,很不幸,似乎是胎裡帶,都有做官的衝動。我認識的一些同行,削尖腦袋,熱戀烏紗,做到了官,很高興,做不到官,很沮喪。當然也不能完全怪這些文人,尤其那些古代文人,因為從他們入塾啟蒙那天,朝至聖先師磕頭開始,孔夫子就教導“學而優則仕”這五字真言,已經種下了病根。然而,封建社會的國家機器,是一個豺狼當道,安問狐狸的極其兇險所在,一個詩人,一個作家,要混個一官半職,談何容易?

白居易比他明白,及早地抽身出來,退隱到他洛陽履道里的大宅子裡,修身養性,頤養天年,不問政治,只管快樂,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