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謗已成”,倒也沒有退卻,繼續不停地上章奏,繼續不停地寫他的諷諭詩。據《新唐書》載:白居易“後對殿中,論執疆鯁,帝未諭,輒進曰:‘陛下誤矣!’帝變色,罷,謂李絳曰:‘是子我自拔擢,乃敢爾,我叵堪此,必斥之。’”《舊唐書》也有類似記載:“上頗不悅,謂李絳曰‘白居易小子,是朕拔擢致名位,而無禮於朕,朕實難奈!’”

這就是白先生的性格悲劇了,雖然,我們不能以今天的眼光,評價古人對於封建統治者的感情,那份“以廣宸聰”的良苦用心,那種熱臉貼冷屁股的自作多情,真是很不敢恭維的。但中國文人有史以來,從屈原對楚懷王之“傻”戀,從司馬遷對漢武帝之“傻”忠,以及白居易“忝備諫官位”的“傻”積極,如此發賤的病態心理,歷史悠久,根深蒂固,想想,也是頗感沮喪的。

儘管憲宗李純對文人,倒也不那麼迫害,但白居易在《和夢遊春詩一百韻》中所寫的“危言詆閽寺,直氣忤鈞軸”的那些宦官們,內臣們,執政們,官宰們,卻一直在尋釁,在抓他的小辮子。抓住憲宗皇帝對詩人偏執的嫌惡,利用一個不過是程式上的極其低階的錯誤,進行秋後算賬。嗚呼!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賊咬一口,入骨三分,白居易終於難逃一劫。小人之不可得罪,就是他們這種睚眥必報,絕不輕饒的狠毒之心,你躲得過初一,未必躲得過十五。

起因很簡單,只是一件突發事故,元和十年(815)七月,長安大街,光天化日,有盜殺人,這本也平常,但被殺者為宰相武元衡,便非同小可。首都治安狀況如此糟糕,當局還要掩飾真相。因此,激於義憤的“白居易首上書論其冤,急請捕賊以雪國恥。”然而,捅了馬蜂窩的結果,反而引火燒身,“會有素惡居易者,掎摭居易,言浮華無行。”而朝中執政者,也抓住他“以宮官非諫職,不當先諫官言事”的越級擅權行為,“奏貶江表刺史,追詔授江州司馬。”將他攆出朝廷,逐出長安。(據《舊唐書》)

他的《琵琶行》最後兩句:“就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溼”, 恐怕也是為他所付出的沉重代價,一個悲悔莫及的總結了。然而,從中國文學史的角度看,“是歲江南旱,衢州人食人”的這首《秦中吟》,不但看到中國文人的憂患意識,不但看到中國文人仗義執言,針貶時弊,匡扶正道,抨擊邪惡的優秀精神,不但看到中國文人將國家安危,民族禍福,百姓生死,社會吉凶,擔負在自己身上的責任感,使命感……。

更重要的,詩人何以秦中吟?是體現著中國文人盛世危言的前瞻和預見。

正是這些為統治者和統治集團感到頭疼的,必除之而後快的詩人,作家,還在海晏河清,國泰民安,歌舞昇平,形勢一派大好的唐王朝中興格局中,就看到了政權崩潰的徵兆,看到了戰難亂離的根源,看到流民遍野的起因,當然,也聞到了“人食人”的血腥氣息。

詩人何以《秦中吟》(5)

果然,在白居易元和五年(810)寫下“是歲江南旱,衢州人食人”詩句的半個世紀以後,大唐王朝的土地上,發生更為駭人聽聞,更為範圍廣泛,更為慘不忍睹,更為曠世罕見的“人食人”的人間慘劇,無不應證了他的這句近乎讖言的詩:

僖宗廣明三年,中和元年(880):“時京畿百姓皆砦于山谷,累年廢耕耘,(黃巢)賊坐空城,賦輸無入,穀食騰踴,米鬥三十千。官軍皆執山砦百姓,鬻於賊為食,人獲數十萬。”

僖宗中和三年(882):“時民間無積聚,(黃巢)賊掠人為糧,生投於碓常��⒐鞘持��鷗�鋼�υ弧�┠フ��W荼�穆櫻�院幽稀⑿懟⑷輟⑻啤⒌恕⒚稀⒅!€輟⒉堋㈠А⑿臁①鸕仁��藎�癱黃潿盡!�

“賊圍陳郡三百日,關東仍歲無耕; 人餓倚牆壁間,(黃巢)賊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