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Happy birthday to you 應付差使的;

嵇康和阮籍(4)

到了實在勉為其難,不願太被御用,而推託不了時,索性佯狂一陣,喝得爛醉,躺在當爐的老闆娘旁邊,作出拍A 片樣子的親密狀;甚至像亞當夏娃似的,把衣服脫得精光,像一個大字躺在屋當中,人家笑話他荒唐,他卻說我以天地為房舍,以屋宇為衣服,你幹嘛鑽進我的褲衩裡來呢!這樣一來,司馬昭也就只好沒脾氣。

但嵇康做不到,這是他那悲劇性格所決定的。史稱嵇康“直性狹中,多所不堪”,是個“不可強”、“不可化”的人物,這就是俗話說的:江山易改,秉性難移了,一個梗慣了脖子的人,要他時不時地低下頭來,那是很痛苦的事情。

他想學,學不來,只好認輸:“吾不如嗣宗之資,而有慢弛之闕,又不識人情,暗於機宜。”結果,他希望“無措乎是非”,但“是非”卻找上門來,非把他攪進“是非”中去。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凡古今文人,如果他是個真文人,便有真性情,有真性情,便不大可能八面玲瓏,四處討好,也就自然不善於保護自己。

現在只有看著嵇康,一步步走向生命途程的終點。最痛苦的悲劇,就在於知道其為悲劇,還要悲劇下去,能不為悲劇的主人公一慟乎!

嵇康雖然被司馬昭引以為患,但忙於篡奪曹魏政權的大將軍,不可能全神關注這位皇室駙馬,在他全盤的政治角鬥中,嵇康終究是個小角色。如果在中國歷史上,統治者周圍,君子多,小人少,尤其小人加文人者少,那麼知識分子的日子可能要好過些。但小人多,君子少,加之文人中的小人,有機會靠近統治者,那就有人要遭殃了。假如此人特別想吃蘸血饅頭的話,首選物件,必是作家同行無疑。

不幸的是,司馬昭極其信任的高階謀士鍾會,不是一個好東西,跳出來要算計嵇康,對司馬昭來說,是件正中下懷的事情。現在,已經無法瞭解,究竟是鍾會心領神會大將軍的旨意,故意製造事端;還是由於嵇康根本不甩他,銜恨在心,予以報復。或者兩者兼而有之,總之,不怕賊偷,就怕賊算,從他後來與鄧艾一塊兒徵蜀,整死鄧艾接著又背叛作亂,是個貨真價實的小人,當無疑問。

碰上了這樣的無賴同行,對嵇康來說,等於敲了喪鐘。

鍾會年紀與嵇康相仿,只差一歲,算是同齡人。不過,一是高幹子弟,一乃平民作家,本是風馬牛不相及。但鍾會也玩玩文學,以為消遣,這是有點權勢的官員,或有點金錢的老闆,最易患的一種流行病。這種病的名稱,就叫“附庸風雅”。或題兩筆孬字,或寫兩篇歪詩,或倩人代庖著書立說,或槍手擬作空掛虛名,直到今天還是屢見不鮮的。

鍾會雖是洛陽貴公子之一,其父鍾繇位至三公,其兄鍾毓官至將軍,但貴族門第,並不能使其在文學上,與貧民出身的嵇康,處於同一等量級上。因此,他有些嫉妒,這是文人整文人的原始動力。假如,鍾會寫出來的作品差強人意,也許眼紅得不那麼厲害;但是,他寫得不怎麼樣,又不願意承認自己不怎麼樣,心頭的妒火便會熊熊燃燒。

於是,就有了《世說新語》所載的兩次交鋒,第一次較量:“鍾會撰《四本論》始畢,甚欲使嵇公一見,置懷中,既定,畏其難,懷不敢出。於戶外遙擲,便回急走。”如果,嵇康趕緊追出門來,拉住鍾會的手,老弟,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呢?寫序?寫評論?開研討會我去捧場?那麼,自我感覺甚好的鐘會,得到這樣的首肯,也是就天下太平了。嵇康顯然不會這樣做的,一個如此圓通的人,也就不是嵇康了。肯定,他拾起鍾會的《四本論》,扔在打鐵的紅爐裡,付之一炬。

第二次較量:鍾會約了文壇上的一干朋友,又來登門趨訪。嵇康卻是有意惹他了,這可是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