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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可見,北京市在舊城改造方面,決心之大,魄力之大,動作之大,因而,城市面貌變化也著實是非常之大。不知不覺間,明代權奸嚴嵩題寫牌匾的中藥店“西鶴年堂”四個大字,映在眼前,金碧輝煌,陽光燦爛,自然,這就是菜市口了。
菜市口,可是一個擁有特殊歷史的地段。
這可是古都一絕,京城一景,曾經是近代史上,擁有很大知名度的秋決場所。明、清兩朝都在秋季處決犯人,而且都在菜市口。清·和邦額《夜譚隨錄》:“適過菜市口,值秋決,刑人於市,阻不得進“,因而出名。但眼前煥然一新的菜市口,已是繁華喧鬧的商業區,不但沒有當日刑場肅殺的氣氛,連前些年南城的蕭條痕跡,也看不出來了。
然而,談大清朝,不能不談殺人;談殺人,不能不談菜市口。這些年來,電影,電視劇中的清宮戲,長篇小說中的清代帝王題材,用得上“氾濫成災”這句成語來形容,這也給菜市口做足了廣告。於是,這個原來矮趴趴,擁擠狹窄的丁字街,藉著秋決的血腥鏡頭,遐邇聞名,世人皆知。與英國倫敦泰晤士河口的塔橋旁的那座16世紀的監獄,成為東西方世界兩處酷刑文化的重要遺址。
我記得1949年秋天來到北京,住在國會街老北大的工字樓。有人告訴我,出宣武門,一路往南,就是當年戊戌維新六君子殉難的刑場。到達菜市口,竟無人指點得出殺場何在?而且頗訝異我的好奇。也許那時革命成功,建國在即,對於改良主義的失敗者,懶得提它,不屑提它,大家竟十分生疏起來。頗費幾分周折,才打聽到“我自橫刀向天笑”的譚嗣同掉腦袋的地點,已無任何標誌,更甭說紀念物了。
那時,四十年代末,這座城市還叫北平,南城一帶,平民稀疏,街市冷清,破房舊院,路窄巷擠,很難想象清末百姓的民諺,“到菜市口看殺人去”,萬人空巷,堵塞在這樣仄隘湫陋的地段,看殺革命黨。不免為烈士臨終場面之侷促,之齷齪,感到窩囊。
對好看熱鬧的中國人來說,戲文是主要的,角兒更為主要,至於戲園子的好賴,是無所謂的;京劇翻譯成英文,叫做“Beijing Opera(北京歌劇)”,儘管北京歌劇出現過梅蘭芳等許多名演員,而大清朝歷經三百多年,民國又歷經三、四十年,這座城市從來沒有一間像點樣子的戲院。這就是北京人既能窮講究,又能窮湊活的習性了。
幾百年來,他們很滿足這份廠甸廟會式的看殺頭的娛樂,這份不花錢,不打票的血淋淋的真實場面,這份可供好些日子裡,飯後茶餘,對被殺頭者或褒或貶的說話由頭。擠就擠吧,擠著熱鬧,殺就殺吧,殺頭好看。至於殺誰?誰殺?為什麼殺?為誰而被殺?這些看戲的老百姓們,是不去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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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菜市口(2)
我在想,當譚嗣同戴著枷鎖,在檻車裡,向圍觀者大呼:“有心殺賊,無力迴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這班一臉亢奮的觀眾,會有什麼呼應嗎?他們只對馬上就要砍掉的頭顱感興趣,而對這位革命先驅的豪言壯語,絕對是無動於衷的。
“聖旨下,將六人從獄中提出,上堂點名,並不訊供。飭令登車,劉光第曾任刑部司官,知事不妙。亟詢承審官為誰,我至今未曾認得康有為,尚可容我伸辨否?眾曰不必言矣。乃徑解赴菜市口。由提督衙門派來哨弁兵役二百人護之行,抵法場三下半鍾。先殺康廣仁,次譚嗣同,次林旭,次楊深秀,次楊銳,次劉光第。事畢已薄暮矣。……菜市口距廣東會館最近,康廣仁死後,粵人竟莫敢過問。譚嗣同、林旭殮俱遲。……譚嗣同死不瞑目,李鐵船京卿慰之曰:‘復生頭上有天罷了。’”(民國· 姜泣群《朝野新譚》)
譚嗣同,字壯飛,又號復生。這最後一句令其閉眼的撫慰,告訴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