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多了幾分力道,生怕她再說出什麼犯忌諱的話:“怎地越發渾說了!你要好好活著,活過百歲,看著我們的孫兒娶妻生子。看著我們的曾孫子平安出生,再護著他健康長大!”

這句活過百歲,讓她心猛地一沉,即便噬心蠱得解,她那自小在各種藥物中浸泡的身子,只怕也活不到黑髮變白頭,輕輕地拉下了他的手,笑容裡已經多了幾分勉強,聲音悶悶的,卻還是說著打趣的話:“活過百歲,只怕到時候你會厭煩雞皮鶴髮的我!”

他眸光溫柔,面上泛起幾許悽楚:“如若我真能活到那個時候,你在我眼裡,也一定還是初見時的模樣!”

自古紅顏皆薄命,他因著這副絕色的容貌,在那怡紅樓裡受近欺辱,這將來只怕是非是不能斷絕的,她此時自身尚且難保,不知道護不護得住他?!

想到這兒,她不由得輕嘆了一聲。

“怎麼了?”他撫上了她微蹙的眉,想把那眉上的憂愁撫平似地。

以前他對她來說只是朋友,自己的心事斷然以前是不能講,但此刻兩人如此這般的關係,因是極親近的,本該實話告知,但若說了,他這般敏感多愁的性子,還不得日日為她憂愁得吐了血。先前,酥餅說起他為了她的事,一口一口吐血,那時沒有親見,聽過也就罷了,那日在萬花樓裡,她是親見的,那樣的觸目驚心,一個人能有多少精血養著,怎能經得起他這般,所以就更不能說了!

她提了唇角,勾出一抹淺笑,調轉了話頭:“上次聽有財提過,這院子裡的有一處水閣,賞夜景是極好的!”

果然,輕易轉移了他的注意力,“就在屋後,我帶你過去!”

她點頭應了,他起身牽著她往水閣走。水閣建在一個人工開鑿出來的大水池上,腳步緩緩巡迴在九曲橋上,仿若在水上行走,甚是微妙,最特別的是那步上水閣的七個臺階,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材質製成,腳踏上去,竟然會化出音律。

她如孩童般,鬆開了他的手,在臺階上來回走動,一次次為步步生音而驚奇:“這是什麼?好神奇啊!”

他如水的眸光如影隨形地籠在她身上:“你喜歡?”

她毫不掩飾地朝他點頭:“喜歡!”

“我就想著你會喜歡,才找工匠照著原先……”他邊說著,過來牽她的手,掀開了掛在水閣四周的輕紗幔帳,領著她進了水閣。

紗幔落下,把她和他圈在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空間裡。四周晃動著水色揉碎的月光,他的眸光比那月光更加柔美,這沒由來地讓她有些慌張,便錯開了和他膠凝的目光往這四周打量,不大不不小的空間裡,置著一張美人塌,塌旁立著一方桌案,案上放著一張瑤琴,琴旁的香爐冒出嫋嫋香菸。

“你今夜彈琴了?”放眼整個山莊,會撥弄這高雅樂器的只有鳳十七一人,看那香爐煙未散,想必他是在她來前不久,才撫完琴入了房休息。這就難怪他睡得如此清淺,被她吹了幾口氣,就給吹醒了。

“嗯……”鳳十七輕輕點了點頭,走到了琴桌旁,為香爐裡添著香,一張臉籠在香菸裡,“夜裡常常想你,睡不著時,便來這兒,奏上幾曲,疲累了,便可安歇了!”

如此相思,她實在無以為報,只能得了自由身,在成親之後,盡力做個好妻子,以作報答,腳步在美人塌邊一頓,膝蓋微曲,坐在了榻邊,想起了方才他說了一半的話,倒是打破此刻沉寂氣氛的最好話頭,便問了出來:“方才你還未說,讓工匠照著原來的什麼?”

一句話說了一半沒了尾,她進了水閣,追問:“原先什麼?”

“沒什麼……”鳳十七轉過了身,幾步來到了美人榻旁,挨著她坐下來,抓過她的一隻小手,捏在手裡:“我在別處見過,就讓工匠照著做了這臺階,日後你常常踏著也算是個趣!”